吐鲁番的九月,阳光把市第一中学的操场烤得像块铁板。我攥着口袋里那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150块钱,站在七年级23班的队伍里,听教官用沙哑的嗓子喊着“稍息”。军训要持续一周,这150块是妈妈塞给我的全部生活费,她临走时反复说“省着点花,够你吃饭的”。
站军姿的第三十分钟,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里,涩得我直眨眼。斜前方24班的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是个皮肤黝黑的男生,个子比我高半个头,军绿色的作训服后背湿了一大片。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趁教官不注意,用口型比了句“我叫马强”。
“正步——走!”教官的吼声炸响,我的动作总也跟不上节奏,脚腕被磨得生疼,好几次差点同手同脚。休息时,我蹲在操场边揉脚踝,马强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捏着个创可贴:“23班的?看你拐了半天了。”他不由分说地往我鞋里塞,“垫着点,不然明天得瘸着走。”他自己的脚后跟已经磨破了皮,却只是抓了抓头发,说“没事,糙老爷们耐疼”。
那一周,我的150块钱过得像走钢丝。早餐只敢买一个馒头,午餐就打半份最便宜的素菜。马强不知怎么看出来了,每天打饭时,总能端着餐盘“路过”我这桌,把碗里的肉夹给我:“24班的菜太咸,给你解腻。”有次我把攒了两天的馒头分给他一半,他啃得津津有味,说“比食堂的包子有嚼劲”。
军训结束那天,各班会合拍大合照。马强特意挤到23班队伍边缘,站在我旁边,晒得更黑了,却笑得格外亮。解散时,他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虽然不同班,但以后也是一个学校的。”
初中三年,隔着教室的距离,马强的微信消息成了我生活里的光。我数学不好,他会把24班老师讲的解题步骤写在纸上拍给我;我值日忘带抹布,他能从24班教室门口“顺路”递过来一块;有次我被隔壁班男生堵着要钱,他不知从哪冲过来,把我护在身后,虽然最后俩人手背都擦破了皮,他却回头对我笑:“别怕,以后有事喊我,24班离你不远。”
他帮我搬过沉重的画板,陪我在晚自习后走过隔开23班和24班教学楼的那条小路,甚至记得我不吃香菜的习惯,每次食堂打饭都特意叮嘱阿姨。那些细碎的瞬间像吐鲁番的阳光,一点点晒暖了心里的某个角落。我开始期待课间操时能在24班的队伍里找到他的身影,会偷偷在草稿纸上写他的名字,看到他和24班的女生讨论题目时,心里会莫名地发紧。
原来有些好感,就是在一次次“我帮你”里,隔着两个班的距离,悄悄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