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许贺桉又挤回伞下,衣服湿了大半,发梢还滴着水。谢景棉往旁边挪挪,给他腾点空间,“开心了?”
许贺桉凑到他耳边,声音带着水汽的潮湿,“开心!和小朋友共伞,超酷的。”
谢景棉默默推开他,“滚,离我远点。”“那你给我擦擦?”许贺桉把脸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谢景棉忍无可忍一巴掌上许贺桉的后脑勺,许贺桉抱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谢景棉,“小朋友你打人好狠哦~”“滚,跟上。”许贺桉在后面低笑,快步跟上,伞下的影子,紧紧靠在了一起。雨彻底停了,空气里满是清新的草木香。许贺桉吸吸鼻子,“哇,雨后的味道好好闻。”
谢景棉没理他,把伞收起来,抖了抖上面的水珠。许贺桉忽然伸手,帮他把额前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的碎发捋到耳后。
谢景棉身体一僵,猛地转头看他。许贺桉眼睛弯成月牙,“小朋友,你头发湿了,别着凉。”
谢景棉别过脸拳头攥紧,“滚!”一拳打在许贺桉腰上。许贺桉面色痛苦抱着腰,“小朋友,你手不痛吧?”谢景棉愣了又愣表情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说?你…”谢景棉忽然心里暖暖的,他只在舅舅哪体验过这种感觉,许贺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痛没关系,要是你手疼了,我会心疼的呀。”谢景棉被他这无赖又带着点认真的话堵得说不出话,脸颊微微发烫,转身就走。许贺桉连忙追上,还在他耳边碎碎念:“小朋友,你等等我嘛。你看,前面那棵树长得好奇怪,像不像你生气时撅起来的嘴?”谢景棉脚步一顿,侧头瞪他:“许贺桉,你再胡说八道,我真的不客气了。”“好好好,我不说了。”许贺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随即又凑近,声音放轻,“不过景棉,你刚才打我那一下,好像也没那么痛,是不是舍不得用力呀?”谢景棉彻底没了办法,只能加快脚步,把身后那道黏人的视线和话语,暂时甩在身后,可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初三时谢景棉因为家庭原因被同龄人霸凌,在他被堵在巷口他重重的还了回去,那时舅舅火急火燎的来时第一时间担心的问:“景棉,你没事吧?痛不痛?”全身上下检查完,便向那些孩子父母理论道,谢景棉从舅舅的背影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紧紧相依。
许贺桉一路小跑才跟上谢景棉,他绕到谢景棉面前,倒退着走,“小朋友,你走这么快干嘛,我都快跟不上了。”
谢景棉瞥他一眼,没说话,脚步却慢了些。
许贺桉见他松口,立刻来了劲,“景棉,你知道吗?我觉得和你一起走,不管是雨天还是晴天,都特别有意思。”谢景棉心里无奈别过脸,“无聊。” “才不无聊呢。”许贺桉凑近他,“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有趣。”阳光更盛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紧紧交缠在一起,像是预示着,他们之间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会如同这光影一般,愈发清晰,愈发深刻。
忽然周浩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额头上全是汗,跑到谢景棉面前时,都有些喘不上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谢哥……谢哥!不好了!出大事了!”谢景棉和许贺桉都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谢景棉心猛地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许贺桉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伸手轻轻拍了拍谢景棉的肩膀,无声地给予他安慰。周浩咽了口唾沫,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慌乱:“是……是你舅舅,老吴过来来找你没见到你,声音特别急,他让我拽你,你舅舅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市中心医院抢救呢,让你赶紧过去!”谢景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瞬间空白。舅舅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听到这个消息,他的手脚一下子就凉了,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许贺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语气尽量平稳却难掩担忧:“小朋友,你别慌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他又转头对周浩说:“周浩找老吴带我们去!”谢景棉这才像是找回了一丝力气,他紧紧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住情绪,老吴过来焦急的拉走几人:“走,去医院。”
许贺桉紧紧牵着谢景棉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凉和颤抖,周浩则在一旁急切地催促着打车,几个人匆忙朝着医院的方向赶去,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息。
到了医院抢救室门口,红灯刺得谢景棉眼睛生疼。老吴守在那儿,满脸憔悴,看到他们,声音沙哑地说:“还在抢救,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谢景棉腿一软,许贺桉赶紧扶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担心,舅舅会没事的。”周浩也在一旁着急地踱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凌迟谢景棉的心。终于,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谢景棉几乎是扑上去问:“医生,我舅舅怎么样?”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我们尽力了……”谢景棉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许贺桉蹲下身,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任由他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轻声安抚:“小朋友,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点。”老吴也红了眼眶自言自语道:“明啊…你怎么就…也好和小梁团聚也好…”,许贺桉一下下轻轻拍着谢景棉后背的声音,悲伤的气息弥漫开来,忽然谢景棉眼一黑。许贺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惊出一身冷汗:“景棉!景棉你怎么了?”老吴和周浩也慌了神,围了过来。许贺桉探了探谢景棉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还好还活着。“他应该是太伤心,又受了刺激,晕过去了。”“这孩子…”老吴轻叹一声,许贺桉对老吴说,“老吴,赶紧找医生!”老吴才连忙跑去叫医生,周浩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许贺桉抱着谢景棉,心里又急又怕,他轻轻拍着谢景棉的脸,低声呼唤:“小朋友,醒醒,小朋友……”很快,医生带着护士过来,检查后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激动加上身体虚弱导致的晕厥,把谢景棉送到观察室休息一下就好。许贺桉跟着把谢景棉安置好,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他坐在床边,一直握着谢景棉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过了好一会儿,谢景棉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守在身边的许贺桉,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许……”老吴俯下身温柔地说:“景棉,你醒了舅舅那边,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先好好休息。”
因为这件事老吴给谢景棉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谢景棉参加完舅舅的葬礼,就如死一般待在家,谢景棉看着家里周明以前生活过的痕迹,越看越烦索性待在房间里。
谢景棉在家呆了几天,他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舅舅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闪现,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又冷又疼。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房间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更衬得这里死寂。就在这时,“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谢景棉没应声,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谁都不想见。可敲门声没停,反而更急切了些,接着是许贺桉熟悉的声音:“小朋友,是我,开门。”谢景棉还是没动,他不想让许贺桉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许贺桉等了一会儿,见没反应,直接拿出备用钥匙,轻轻打开了门。他走进来,看到谢景棉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脸色苍白得像纸。“小朋友。”许贺桉走到床边,在他旁边坐下,声音放得很轻,“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多少吃点。”他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谢景棉缓缓转过头,眼神依旧没有焦点,“不,你怎么进来的?”“对不起,我私自用了地毯下的钥匙,但是不饿也得吃点,你这样身体会垮掉的。”许贺桉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他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怕惹他不快,只是轻轻说,“舅舅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提到舅舅,谢景棉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闭上眼,把脸转向里面。许贺桉叹了口气,也躺到床上,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小朋友哭出来会好受些。有我在呢,我陪着你。”谢景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泪浸湿了枕头,“又是这样!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许贺桉就这么抱着他,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背,房间里只剩下谢景棉压抑的戳气声,和许贺桉无声的陪伴。哭了许久,谢景棉渐渐平静,只是依旧埋在许贺桉怀里,不肯抬头。许贺桉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残留的悲伤。“小朋友,”许贺桉轻轻抚摸他的后背,“饿了吧?我带了粥,温的,尝尝?”许贺桉语气十分温柔。谢景棉没回应,许贺桉也不催促,就这么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谢景棉才闷闷地说:“……嗯。”许贺桉小心翼翼地松开他,起身去拿粥,吹了吹,递到谢景棉面前。谢景棉慢慢坐起来,接过粥,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有些机械,眼神却比之前多了一丝焦距,“谢谢…”谢景棉声音很小很小可安静的屋子里许贺桉听得很清楚,许贺桉笑了笑。许贺桉坐在旁边,安静地陪着他。等谢景棉吃完,许贺桉收拾好东西,悄悄躺在床上,从背后抱住他,“小朋友,不管怎样,你还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谢景棉身体一震,眼眶又热了,“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和老吴请假了,怎么担心哥的学业吗?”谢景棉没回答,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的灯光柔和,许贺桉的怀抱温暖而坚定,给了谢景棉一丝在绝望中挣扎的勇气和依靠。
“你怎么知道备用钥匙在地毯下?”许贺桉听到谢景棉的问题,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他故意把脑袋往谢景棉颈窝又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洒在谢景棉肌肤上,惹得谢景棉微微瑟缩了一下。“想知道啊?”许贺桉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鼻音,像小猫爪子似的,一下下挠着谢景棉的神经,“那你得先叫我一声哥,叫了我就告诉你。”谢景棉浑身一僵,脸颊瞬间泛起薄红,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想从许贺桉怀里挣出来,可许贺桉抱得很紧,他根本使不上劲。沉默着,能感觉到许贺桉在背后憋着笑,“不叫”谢景棉别过头不理许漷桉,“快叫嘛,就一声哥,很简单的。”许贺桉循循善诱,语气里满是期待,“叫了我就告诉你钥匙怎么找到的,还能给你讲学校里今天发生的好玩的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不自然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哥……”声音又轻又哑,带着点不情愿,却又透着一丝困意。话音刚落,谢景棉就觉得耳朵烫得能煎鸡蛋了,他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许贺桉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奖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用力抱了抱谢景棉,声音里都透着抑制不住的开心:“哎!小朋友叫得真好听!”许贺桉把下巴搁在谢景棉发顶,声音带着笑意:“早上我问老吴你家在哪,顺便说了你舅舅还老在老吴面前念叨你老忘带钥匙,特意跟他提了一嘴备用钥匙藏地毯下,方便你找。”谢景棉听完,心里一阵酸涩,舅舅连这种小事都记挂着。他往许贺桉怀里又缩了缩,闷闷道:“嗯……他”许贺桉收紧手臂,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所以啊,舅舅肯定希望你好好的,别总把自己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