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梦瑶推开家门,反手带上门的瞬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服里,黏腻得难受,刚才被小混混围堵的恐惧还像冰冷的蛇,缠绕在心头。
她没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桌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她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几分钟前的画面——巷口,喻熙泽和严浩翔及时出现,没有多余的废话,喻熙泽动作干脆利落地打退了那几个纠缠不休的混混,整套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最清晰的,是她打退混混后,转身走向自己的那一刻。巷口的霓虹灯光恰好落在她乌黑柔顺的发梢上,发丝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光影在发间流转,像给她镀上了一层圣洁又耀眼的光晕。她走到夏梦瑶面前站定,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一句询问,只是自然地伸出了手。
夏梦瑶的目光顺着她白皙修长的手臂滑下去,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指尖因为刚才的打斗,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红痕,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却丝毫没影响那只手的干净利落。周围还残留着混混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可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只悬在自己眼前的手,和喻熙泽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香气。
那不是浓郁的香水味,而是一种很淡、很干净的清香,像是荔枝的清甜混合着海盐的清爽,正是她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只是在这之上,又叠了一层极淡的、高级的木质香调香水味,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干净又疏离,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这突如其来的安全感,像温柔的电流一样窜遍全身,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慌乱和无助。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起来,重重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连呼吸都跟着乱了节奏。
夏梦瑶夏梦瑶!
她猛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不该有的悸动甩出去。可越是抗拒,喻熙泽的样子就越是清晰——她打退混混时干脆利落的姿态,转身走向自己时挺拔的背影,还有伸出手时,眼底那份不含杂质的平静,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刻意的温柔,却偏偏让人心头发颤。
她伸手从抽屉里摸出那个带锁的笔记本,指尖拂过封面上被她摩挲得有些光滑的纹路,上次写的"继承权"三个字,此刻像烧红的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里。
夏梦瑶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能因为喻熙泽一次偶然的援手,就差点忘了自己处心积虑接近她的目的?忘了喻熙泽是她必须战胜的、夺走了本该属于她一切的对手?忘了那份被她视作囊中之物的继承权,是自己卧薪尝胆也要夺回来的东西?
这种因一丝善意而心生动摇的情绪,令她内心烦躁难安,同时也升起了几分警惕。她忍不住开始怀疑,喻熙泽的出手相助,是否从一开始就隐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玄机?这会不会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正静静等待她一步步踏入?
可内心深处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却在反驳——刚才她打退混混时的果断是真的,指尖的红痕是真的,那份打完人后平静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的姿态,似乎也不是装出来的。没有邀功,没有试探,就只是单纯地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激烈地交战,像两股势力在争夺地盘,让她头痛欲裂。她咬了咬下唇,下唇被牙齿硌得发疼,才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翻开笔记本,却没有找到上次记录的那一页,而是停在了一片空白页上。笔尖在纸上重重落下,先是画了一个重重的叉,又像是发泄般,胡乱地画着杂乱的线条,横线、竖线、斜线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半页纸,像极了她此刻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
夏梦瑶不,不能心软。
她要的是继承权,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儿女情长,更不是对敌人的片刻心软。一次援手,代表不了什么,更改变不了她们之间对立的立场。
夏梦瑶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笔的手逐渐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凝视着纸上那片凌乱的字迹,目光一点点变得锐利而坚定,如同寒冰般冷澈透骨。喻熙泽,这件事她记住了,但它不会动摇分毫。属于她的东西,她会亲手夺回,绝不退缩,更不会因这一瞬的波澜乱了自己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