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的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霉味扑面而来，混着陈旧皮革的气息，让我想起去年体育课摔坏的足球。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面画出斑马纹路。角落里堆着的小山在微光中泛着柔光，走近才发现是成千上万只纸鹤。每只翅膀都沾着细小的水珠，在寂静中折射出幽蓝的光。
脚尖踢到什么东西，低头看见褪色的手链躺在地上。弯腰拾起时，暗处传来抽泣声。我屏住呼吸，纸鹤群突然无风自动，翅膀上的水珠映出记忆碎片：生日会上创可贴的尴尬，手工社窗边等待时颤抖的睫毛。
"美羊羊？"声音在空旷的器材室回荡。
纸鹤的震颤更剧烈了，像无数双颤抖的手。我顺着糖纸拼出的箭头往前走，储物柜背面挂着一串串手链。每条都系着写满字的纸鹤，墨迹被泪水晕开，看不清写了什么。
手指刚触到最上面的手链，整座纸鹤山就开始颤动。不是幻觉，是真的在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跳动，一下又一下，像是心跳。
布料摩擦声从墙角传来。借着月光，我瞥见白色裙摆消失在旧体操垫后。追过去时踢翻了颜料桶，泼洒的水彩在月光下形成扭曲倒影，隐约拼出"修复"二字。
更多彩色糖纸组成的警示出现在眼前："勿触梦境封印"。我的手停在半空。
"你以为你在追她，其实你一直在逃避她的痛苦。"
冰凉的指尖扣住我的腕部。冰冰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袖口飘落的雪片落在手链上。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凝结成霜，在金属表面慢慢蔓延。
纸鹤群突然集体振翅，掀起一阵带着茉莉香气的风。美羊羊终于开口："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我。"
她转身时泪水滴落纸鹤，引发强烈波动。所有折纸在空中形成漩涡，显现出被抹去的记忆画面：深夜折纸鹤的她，手腕上有道淡淡的红痕，和手链位置一模一样。
冰冰羊袖口的雪花继续飘落，在接触纸鹤时化作银粉。我看见更多画面浮现：那些被我当作玩笑讽刺的话语，原来每句都像刀子扎在她心上。
"修复不是为了重来，而是学会放下。"美羊羊说这话时，手链在我掌心发烫变形。浮现出类似灰太狼实验室的数值——梦境波动1.2%。
门外传来啜泣声："美羊羊每晚都在这里哭到天亮..."是小灰灰。他抱着兔子玩偶站在门口，泪水滴在兔子耳朵上，渗出透明液体。
纸鹤漩涡旋转得更快了。地面糖纸重组新信息："小心折痕里的梦游者"。最后浮现的幽蓝文字渐渐消散："折痕深处，有梦未醒"。
我怔立原地，手中手链微微发烫。美羊羊转身时裙摆掠过纸鹤山，带起一阵涟漪般的波纹。她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器材室恢复寂静，只有月光还在百叶窗上跳跃。手链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是某种召唤。我低头看着掌心的金属，上面的数值变成了1.5%。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美羊羊的，这脚步更轻快。我藏在门后，看见懒羊羊的身影从走廊经过。他手里拿着什么，反射着幽蓝的光。
纸鹤群突然停止转动，齐刷刷朝向门口。我握紧发烫的手链，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数值跳到了1.8%。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靠在门后深呼吸，手链还在发烫，数值变成了2.0%。月光偏移了半寸，照亮储物柜背面最里侧——那里还藏着个铁皮盒子。
盒盖上的积灰被蹭开一角，露出底下"美羊羊手工社"的字样。我蹲下来伸手去够，纸鹤群突然躁动起来，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盒角卡在柜缝里纹丝不动，我用力扳动时，听见锁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空气骤然变冷。铁盒没打开，却从缝隙里飘出几片干枯的茉莉花瓣。它们落在手链上，金属表面立刻泛起涟漪般的波纹。数值跳到了2.3%，并开始缓缓旋转。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喜羊羊进了器材室？"是沸羊羊的声音，语气里带着火气。
"我亲眼看见的！他手里还拿着奇怪的发光手链！"暖羊羊压低声音回应，"小灰灰说美羊羊最近总是哭着回来......"
我屏住呼吸，铁盒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纸鹤群在空中炸开，组成密密麻麻的箭头指向门口。我转身躲到体操垫堆后，看见门缝里透进的手电筒光。
"等等，这味道不对劲......"沸羊羊嗅了嗅空气，"怎么有股烧焦的味道？"
话音未落，铁盒"砰"地弹开了。一股青烟窜出来，在半空凝成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伸手指向门口，随即消散。我低头看盒内，只有一张泛黄的折纸教程单孤零零躺在里面。
"门外的是你们？"我试探着开口。
手电筒光晃了一下。暖羊羊的声音带着迟疑："喜羊羊？是你在里面吗？"
纸鹤群突然躁动起来，翅膀拍打出急促的鼓点。我握紧手链，数值已经跳到2.7%。铁盒底部隐约浮现出新的字迹，像是被什么腐蚀过。我凑近细看，发现那是句被抹掉的生日祝福。
"别过来！"我冲着门口大喊，"这里很危险！"
但已经晚了。门把手开始转动。手链剧烈震动，数值突破3%的瞬间，我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突然扭曲变形。那个影子不是我，而是一个蜷缩着哭泣的小女孩。
门开了。月光被挡住的刹那，所有纸鹤同时扑向门口。暖羊羊和沸羊羊惊叫着后退，而我脚下的地面开始塌陷。最后一刻，我抓住了飘过的最后一片茉莉花瓣。
坠落中，手链的数值定格在3.5%。耳畔回荡着熟悉的折纸步骤提示音，那是美羊羊的声音，却比我记忆中的要稚嫩许多。我看见无数折痕在眼前展开，每一道都通向一个不同的夜晚。
某个角落里，懒羊羊的录音笔还在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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