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操作台上。我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午后——手工社的阳光斜斜切过美羊羊的侧脸，她折纸鹤的手指被剪刀划破，我撕下创可贴时她说"不疼的"。沉睡的美羊羊睫毛突然抖动，像蝴蝶翅膀扇起飓风。

"别碰控制台！"灰太狼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的手已经按在了启动键上，金属面板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来，和现实美羊羊掌心的温度纠缠在一起。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懒羊羊的芯片在指尖转了个圈，"情感反馈系统一旦激活，意识会被双向吞噬。"

"那就一起吞噬。"我把两个女孩的手按在感应区，她们的血管在皮肤下泛出幽蓝。通风口的哭声突然变得清晰，像是有人贴着铁皮在呜咽。

冰冰羊抓住我的衣领往后拖："他们的脑波正在同步！你会变成第三个沉睡者！"

"放手！"我甩开她时瞥见墙上的监控屏。所有画面同时闪烁，篮球场边撕碎的情书、晚自习时凝结在窗玻璃上的白雾、手工社染着血迹的纸鹤——每个场景里的美羊羊都在看我。

沉睡的身体突然抽搐，管线像活物般绷直。现实版美羊羊的手指深深扣进我的手腕，她瞳孔里的光斑开始流转："记得吗？你说过要教我折千纸鹤..."

"因为..."我的血滴在控制面板上，数字开始倒数，"你说想要会飞的纸鹤"

"其实那天..."她的声音断成碎片，"我偷看了你写在纸鹤肚子里的话"

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观测室陷入绝对寂静，只有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蜂鸣。沉睡的美羊羊猛然睁开眼睛，而身边的她正在消散成光点。

"选错了..."她踮脚吻上我的眼角，带着数据流特有的寒意，"但我不后悔..."

手链数值冲破12%时，我听见无数个声音在颅骨里炸开。篮球场的风、手工社的血、晚自习的雾气——所有记忆都变得滚烫。沉睡的美羊羊坐起身扯掉管线，而我正坠入更深的梦境。

小灰灰抱着兔子尖叫："重叠了！真的重叠了！"

冰冰羊的额头渗出血线，她的情绪共鸣能力失控般蔓延。灰太狼砸碎监控屏，飞溅的玻璃渣映出第四个美羊羊——站在门口的身影逆着光，手里攥着半张染血的创可贴。

"变量X-097..."懒羊羊的芯片崩裂，"你果然连自己都在骗"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工社的血迹、篮球场的风、晚自习的雾气——全都变成了尖锐的疼痛。沉睡的美羊羊和消散的美羊羊同时开口："快逃"

手链数值飙升到18%时，我撞碎了观测室的防弹玻璃。

碎玻璃划过脸颊的瞬间，我听见小灰灰的尖叫穿透警报声。冰冰羊抓向我的手指擦过发梢，她额角的血珠在红灯下像颗红宝石。通风管道里的哭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人正贴着铁皮爬行。

"走这边！"现实版美羊羊拽着我拐进走廊。她的手比刚才更冷，掌纹里浮现出淡蓝色光点，像萤火虫在皮肤下游走。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回头看见沉睡的美羊羊正用管线缠住灰太狼的脚踝，那些金属软管像活物般扭动。懒羊羊靠在门框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手里把玩着半块碎裂的芯片。

"跑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抬头看见通风口飘落一张纸鹤，展开后是篮球场上被我撕碎的情书残片，"你们以为能逃出系统？"

我的后颈突然一凉。现实版美羊羊的指尖划过那里，留下一道荧光的痕迹。那触感让我想起第一次帮她贴创可贴时，剪刀划破的伤口也是这样冰凉。

"别让他说话！"沉睡体美羊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不知何时追了上来，脖颈的蓝色纹路蔓延到了耳后，像某种古老符文。

我们冲进电梯时，四个美羊羊的身影同时出现在走廊尽头。她们的瞳孔里闪烁着相同的数据流，嘴唇开合却发出不同频率的声音。那些话混在一起，像是无数个收音机同时播放情歌。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我看见懒羊羊举起那枚芯片。他嘴角的笑容终于扩大，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那表情让我想起手工社那天，他蹲在美羊羊桌边捡手链时的眼神。

"抓紧。"现实版美羊羊把手按在电梯按钮上。金属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漆黑的井道。下方传来齿轮卡顿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缆绳往上爬。

我握紧她冰凉的手指。那些淡蓝色光点已经蔓延到指尖，在我们交握的地方交织成网。电梯猛地向下坠落，失重感让胃部翻腾。她突然凑近我的耳边："记得手工社的血迹吗？那是我故意留下的。"

我想问为什么，喉咙却被恐惧扼住。电梯井深处亮起微弱的光，照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痛"字。那些字迹有的歪斜，有的工整，全都是美羊羊的笔迹。

"每次程序重置，都会多一个'痛'字。"沉睡体美羊羊抚摸着墙壁，"这是我们的逃生通道。"

电梯停在某个楼层，门开后是布满尘埃的走廊。天花板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见墙上挂着的"手工社活动守则"。最下方有个签名，墨迹被水渍晕染，勉强能看清是"美羊羊"。

"去天台。"现实版美羊羊说，"那里有真正的出口。"

穿过三个楼梯间时，手链数值一直在上升。经过美术教室，看见窗户上映出无数个我们的倒影。那些倒影动作不一致，有的在奔跑，有的站着不动，还有的正往相反方向逃。

"别看玻璃！"沉睡体美羊羊捂住我的眼睛，"那是记忆回廊，会困住分神的人。"

我闻到她袖口飘来的味道，是手工社常用的彩纸香混着铁锈味。这个气息让我想起某个雨夜，美羊羊蜷缩在器材室角落，身边散落着写满"对不起"的纸鹤。

天台的风呼啸而来。两个美羊羊同时松开我的手，她们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分离。沉睡体的蓝色纹路爬满了脖颈，现实体的眼角闪着细碎的光。

"现在你该明白了。"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们都是你的投影。"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记忆碎片又开始重组：手工社的血变成了篮球场的风，晚自习的雾气里浮现出撕碎的情书。我想起冰冰羊说过的话——我们的情感波动太相似了，像两面相对的镜子。

"如果我是变量，"我攥紧渗血的掌心，"那我爱的她又是谁？"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熟悉的轻笑。不是来自眼前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从记忆深处飘来。我突然想起某个傍晚，冰冰羊靠在手工社门口说："笨蛋，喜欢就直说啊。"

"跳下来！"懒羊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站在三楼窗台，手里举着那枚芯片，"想看清真相，就跳进真正的梦！"

我望向天台边缘。夜风卷起美羊羊的裙角，两个身影在月光下重合又分开。她们的瞳孔里同时闪过数据流的光芒，嘴唇翕动却不再说话。

"等等——！"冰冰羊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转身看见她伸手的姿势，像要抓住什么却够不着。

没有犹豫，我纵身跃下。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天空突然飘起纸鹤。那些雪白的折纸沾着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淡蓝的光。最后一片纸鹤掠过眼前，上面是稚嫩的笔迹："要飞起来哦"

我撞碎玻璃的瞬间，碎碴子刮过脸颊。血珠顺着下颌滴在制服领口，像极了手工社那天美羊羊指尖渗出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