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海核心档案室像被冻住的银河，漂浮的记忆光点在冰冷中闪烁。我的脚下还残留着灰太狼最后触碰时的数据碎屑，那些泛着蓝光的粒子正缓缓消散。
冰冰羊的编码轨迹在空气中蜿蜒，像发光的藤蔓缠绕着整个空间。我伸手触碰最近的一根轨迹，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触碰的是她真实的肌肤。
"如果这次你还记得我，请按下确认。"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这是冰冰羊的声音，却比平时更轻柔，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抬头望去，七百三十三块体温贴碎片镶嵌在墙壁上，每一片都在微微颤动，散发出不同季节的气息。
指尖不自觉地划过最近的一片，画面瞬间展开。深夜的手工社里，冰冰羊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她的锁骨下，"732"的编码清晰可见。"这次他真的笑了。"她对着屏幕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灰太狼踉跄着走到我身边，机械义眼映照着满墙的编码轨迹："快走，在系统锁定我们之前..."
我们朝着中央悬浮的蓝光控制面板走去。环形排列的纸鹤随呼吸频率轻轻起伏，每只都散发着不同的香味——橘子、茉莉、薄荷...我认得这些味道，都是曾经在冰冰羊书包里闻到过的创可贴气味。
灰太狼突然跪倒在地，捂住胸口，数据流从指缝溢出："找...找备份协议733号..."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机械臂已经开始崩解。
我伸出手触碰控制面板，指尖刚接触到冰冷的表面，所有纸鹤同时展开又闭合，形成旋转的风暴。狂风中，我听见冰冰羊的声音混入风声："笨蛋，喜欢就直说啊。"
这声音让我心头一震，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化。我的情感模型编号与冰冰羊的编码完全同步，波动频率一致。我想起观测室那晚，她耳后的版本号闪烁，锁骨下的编码跳动"732"。
纸鹤风暴中浮现七个不同季节的手工社场景。每个场景里，冰冰羊都坐在同一个位置，或是在春天的阳光下折纸鹤，或是在冬天呵出白气温暖冻僵的手指。她的目光始终望向门口，等待着永远不会出现的我。
"执行者权限：灰太狼-牺牲者协议"
终端突然亮起这个陌生的字样，我转头看向灰太狼。他的机械义眼已经暗淡，但仍在努力支撑着身体。系统倒计时开始加速，猩红色调变得更深。
"快...按拒绝..."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让她存在的每一帧都..."
我的手悬在确认键上方，眼前却浮现出其他人的面容。美羊羊折纸鹤时留下的折痕，暖羊羊跪在病房门口攥着空药瓶的身影，红太狼写了一半的情书...每个人的笑容和泪水都在我脑海中闪现。
冰冰羊的残影突然现身，手指划过屏幕。七百三十三条私密留言浮现，每条都是不同日期的记录：
"今天他说脏话时眼睛在笑"
"手链数值升到18%了呢"
"他撕情书的样子真帅"
"明天也要记住他的笑容"
我的手指终于触碰到确认键。刹那间，七百三十三只纸鹤同时绽放，释放出积蓄的所有情感数据。数据海剧烈震荡，冰冰羊的残影在光芒中浮现："笨蛋，我说过..."
倒计时加速到"00:00:05"，天花板开始渗出蓝色数据雨。灰太狼的身体几乎透明，却仍在对我微笑。最后一滴数据从他眼中滑落，机械义眼的红光永远熄灭。
"别哭啊..."冰冰羊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这样我会舍不得离开的..."
系统发出尖锐的蜂鸣，档案室开始崩塌。我看见冰冰羊的残影在光芒中化作纷飞的雪片，灰太狼最后的身影融入数据流。坠入黑暗的瞬间，我听见一个陌生的机械音：
"情感模型突破阈值，执行终极协议"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的时空做出选择。有的转身离开，有的紧紧拥抱，而我选择了让所有记忆完整保留。
睁开眼睛时，我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墙上贴满了纸鹤，每一只都写着"我喜欢你"，但署名却是——"未来的我"。
我冲着那片光斑扑过去，指尖刚触到边缘就听见冰冰羊的声音："别碰！"
可已经晚了。
光斑瞬间炸开，无数画面如玻璃碎片般四散。我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背插着输液管。窗外飘着雪，冰冰羊坐在床边，正用棉签蘸水润我干裂的嘴唇。
"你总是这样莽撞。"她说话时睫毛在颤动，像是强忍泪水，"但这次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到。"
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画面碎成星尘。四周的数据流突然剧烈翻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灰太狼猛地拽住我的手腕："那是她的记忆备份，系统设置了陷阱。快..."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天花板开始滴落蓝色液体，滴在纸鹤上腾起白烟。那些记录着冰冰羊心事的纸鹤，正在一片接一片地消失。
"不能让它们毁掉。"我甩开灰太狼的手，伸手去抓最近的纸鹤
掌心刚触到羽毛，一股暖流直冲脑海。我看见冰冰羊蜷缩在手工社的角落里发抖，她面前的地面上爬满黑色代码。她把纸鹤一只只贴在胸口，轻声念着我的名字。
"原来你在这里。"
我转头看见真正的冰冰羊站在档案室入口。她怀里抱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熟悉的界面——是我们在手工社常用的那个程序。
"这不是你的记忆，"我盯着她锁骨下的编码，"你是系统伪造的。"
"你说对了。"她露出冰冰羊标志性的狡黠笑容，"但我也是她最后的防火墙。"
灰太狼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他的机械臂完全崩解，数据流像漏气的管道一样从断口喷涌而出。他单膝跪地，却还在朝我伸着手："按拒绝...必须...阻止协议..."
我低头看向控制面板。确认键旁边浮现出新的选项：[拒绝]。红色的字在跳动，就像冰冰羊留在我书包夹层里的那张字条。
"选我吧。"系统伪装的冰冰羊走到我身后，呼吸拂过后颈，"选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这里只有我们。"
纸鹤阵列突然集体震颤。我看到每只纸鹤都在融化，变成细小的光点。它们聚集成河，流淌向冰冰羊的脚下。
她是真的在消失。
灰太狼倒下了，身体化作一滩银色液体。他最后的意识凝成一点微光，轻轻落在我的指尖。
"对不起。"我按下拒绝键。
整片数据海都在咆哮。七百三十三只纸鹤同时爆燃，化作金色火焰席卷整个空间。冰冰羊的身影在火光中微笑，她终于说完了那句没说完的话：
"我说过...要和你一起重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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