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探窗》有感,让Al写了一篇,痴情戏子美&金榜状元喜)
长亭外的红豆树又挂满了果实,殷红如血,美羊羊提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潇湘水畔,望着满枝红豆,心中酸涩难言。这棵树,见证了她与喜羊羊的青梅竹马,也见证了他们年少时最纯真的誓言。
七年前,也是红豆满枝的季节,喜羊羊握着她的手在树下立誓:“待我金榜题名时,定十里红妆迎你为妻。”
她记得自己当时笑得羞涩,将一枚精心绣制的香囊塞入他手中,内里装满红豆——“此物最相思”。喜羊羊则从怀中取出一根精心雕琢的红豆簪子,轻轻簪在她的发间:“见簪如见我,等我回来。”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七岁时,喜羊羊为保护她被野蜂蜇得满脸包;十岁时,他为她补习功课直到繁星满天;十三岁那年的元宵节,他们共放一盏花灯,喜羊羊在灯上写下“愿得一心人”;十五岁,他第一次笨拙地牵起她的手,两人面红耳赤却都不愿松开。
为了助他赴京赶考,她卖了母亲留给她的玉簪,连夜缝制数十件绣品换钱。寒冬腊月,她熬夜缝制衣裳托人带去;得知他生病,她徒步三日到山中采药,差点跌入悬崖。每一封寄往京城的信,都沾着她的思念与期盼。
第一年,他来信说想念她做的红豆糕,说京城的月亮不如家乡的圆;第二年,他说高中状元后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在红豆树下再办一场婚礼;第三年,信越来越少,最后音讯全无。
而她守着承诺,拒绝了所有提亲的人,日夜等待。直到去年家乡大水,房屋尽毁,她被迫流离失所,辗转来到京城。
“听说了吗?丞相府的喜大人今日大婚呢!”路人的谈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美羊羊的心猛地一跳:“哪位喜大人?”
“还有哪位?就是去年状元及第,被皇上钦点入翰林,又得丞相青眼,招为女婿的喜羊羊大人啊!”
美羊羊眼前一黑,扶住身旁的柳树才没有倒下。那根红豆簪子从发间滑落,掉在泥土中,如同她破碎的心。
原来他不是没有归来,而是早已忘怀旧人。
——
丞相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美羊羊站在街对面,看着那穿着大红婚服的熟悉身影,心脏像是被撕碎了一般。七年的等待,七年的坚信,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姑娘,你是戏班的吧?怎么还在这儿发呆?快从后门进去,该你们表演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地拉住她。
美羊羊本想解释,却转念一想——也好,就让她亲眼看看,这个负心人如何欢喜地迎娶新人。她悄悄拾起地上的红豆簪子,重新簪回发间,仿佛这是她最后的铠甲。
后台忙碌异常,班主见她容貌清丽,嗓音悦耳,临时让她顶替一个生病的角儿,唱一出《探窗》。
锣鼓声响,美羊羊随着戏班登台。她水袖轻扬,歌声婉转:
“她唱着他乡遇故知,一步一曲是相思……”
唱到这句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主桌那个春风得意的新郎。喜羊羊正举杯与宾客谈笑,目光扫过戏台,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却无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台下人金榜正题名,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美羊羊心中一痛,险些唱错了词。他竟真的认不出她了?还是早已将她忘却?
戏至中段,按照规矩,戏子要下台给主桌敬酒。美羊羊端着酒杯,走到喜羊羊面前,故意让袖中的红豆香囊落在他的脚边。
“大人万福。”她低声说道,用的是他们之间特有的语调。
喜羊羊弯腰拾起香囊,递还给她时手指不经意相触。美羊羊屏住呼吸,期待他能认出这个他曾经摩挲过无数次的香囊。
“唱得不错。”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身为新婚妻子夹菜,“夫人尝尝这个,是你最爱的莲子羹。”
周围人起哄:“喜羊羊大人夫妇真是恩恩爱爱啊!”
美羊羊僵在原地,直到被后面的戏子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红豆香囊从他手中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已然转身与旁人谈笑。
“他说着洞房花烛时,众人贺佳人配才子…”
戏至高潮,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台下掌声雷动,可又有几多人听出其中的真意?
“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喜羊羊鼓掌称赞,对身旁的丞相道:“这戏子唱得动情,该重赏。”说着命人取来一锭银子。
当侍从将银子递到美羊羊手中时,她终于死心。他赏她银钱,如同赏任何一个取悦了他的戏子,再无半分旧情。
——
喜宴持续到深夜。美羊羊领了赏钱,独自走出相府后门。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冰冷地打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熟悉的宅院——这是当年喜羊羊曾说等高中状元后就买下来与她同住的地方,院中也有一棵红豆树。
她知道:她深爱的他早就忘记她了,他现在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可她是什么?一个默默无名的戏子,家破人亡,唯一的寄托就是当年虚无缥缈的承诺,如今这唯一也没了。
宅院依旧,人已非昨。
原来七年的坚守,是如此的可笑,原来她深深的爱恋和无数的付出,换来的是见证他与别人的婚礼,原来当年的山盟海誓,全都是一场骗局……
美羊羊哭了,哭了很久很久,但七年的爱,又怎会在一场哭之中散去呢?而如今的痛苦,又怎是他人能理解的?
……
……
……
……
……
“姑娘,请留步。”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美羊羊浑身一颤,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她缓缓转身,看见喜羊羊站在雨中,婚服未换,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你戏唱得真好,”他轻声道,一步步走近,“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美羊羊心如刀绞,勉强行礼:“贫贱之人,不值大人挂齿。”
喜羊羊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唱的那句‘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很特别,我只听过一个人这样唱。”
美羊羊抬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大人认错人了。”
“是吗?”喜羊羊的眼神变得锐利,“那姑娘为何会知道我与故人之间的暗号?戏中你做了那个手势——拇指轻触无名指,代表思念。”
美羊羊愣住了。她完全是无意识中做了那个动作,那是他们年少时约定的秘密信号。
“你...真的是你?”喜羊羊的声音突然颤抖,“美羊羊?你不是已经...”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仔细端详她的脸,手指轻触她发间的红豆簪子:“这簪子...不可能...三年前我派人回去接你,他们说你已经在大水中丧生...”
美羊羊用力推开他:“谎言!我等你等了七年!若你真派人接我,我何至于流落至此?何必找这般借口?”
喜羊羊面色苍白:“你说你等了我七年?可我收到的消息是你已不在人世...还有这些信,你又如何解释?”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笺,尽管努力用油纸包裹,边缘仍被雨水浸湿。美羊羊接过一看,震惊地发现这些都是她写给喜羊羊的信,但每封末尾都添了一句:“妾已嫁作人妇,勿念。”
“这不是我写的!”美羊羊惊呼,“我从未嫁人!这些字虽然模仿得很像,但不是我写的!”
喜羊羊踉跄后退,靠在湿冷的墙上:“所以...你没有死?也没有嫁人?那这三年...我...”
他突然痛苦地捂住脸:“丞相三年前就希望我娶她女儿,我沉浸在以为你死去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直到现在彻底心灰意冷,才接受了丞相的联姻...今日方才成婚...”
二人站在雨中,相对无言。七年相思,三年误解,竟是一场人为的悲剧。
“是谁...”喜羊羊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是谁如此狠心,拆散我们?”
美羊羊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年你走后,我收到了一封信,劝我嫁人,说我等下去没有结果...我不肯,现在想想,似乎是丞相写的信……”
喜羊羊眼中闪过厉色:“原来如此...丞相竟做出这等事来!”
他忽然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美羊羊,我从未负你。这三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念你。即便以为你已离世,我仍在房中供着你的牌位,日日上香。”
美羊羊泪如雨下,却仍然摇头:“可如今你已娶妻...”
“我会处理。”喜羊羊坚定地说,“给我三天时间。若我不能给你一个交代,愿受天打雷劈。”
——
三日后,京城哗然。
新科状元喜羊羊竟在朝堂上自请责罚,坦言自己已有婚约在先,如今找到原以为已故的未婚妻子,求皇上准许他解除与丞相府的婚姻。
丞相震怒,但皇上感其诚心,加之喜羊羊甘愿连降三级以示惩罚,最终准其所请。
又三月,一场简朴却温馨的婚礼在红豆树下举行。没有十里红妆,但有心人终成眷属。
喜羊羊为美羊羊戴上那根红豆簪子,轻声吟唱:“燕回时,良人归矣,不负相思意。”
美羊羊笑中带泪,接了下句:“愿长情有所寄,白首不相离。”
窗外,红豆满枝,一如他们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