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灯下的影子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苏槿时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被风卷着，斜斜地打在走廊窗户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她翻了翻书包，早上出门时明明带了伞，此刻却连伞骨的影子都没找到。

“忘在教室了？”夏栀背着书包凑过来，手里转着一把折叠伞，“我妈让我早点回家，不然要挨骂，没法陪你等雨停啦。”

“没事，我再等会儿。”苏槿时笑着推她，“快走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夏栀跑远后，走廊里很快空了下来。苏槿时靠在窗边看雨，路灯的光晕透过雨帘，在地面织成一张晃动的网。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混合着远处隐约的车鸣，让秋夜显得格外安静。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楼下的雨幕里。陆清淮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正仰头往教学楼看。他的目光在走廊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苏槿时身上，脚步顿了顿。

苏槿时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陆清淮走进教学楼，收伞时带进来一阵湿气。他的校服袖口沾了点泥渍，显然是刚才在雨中走得急了。“没带伞？”他问，声音里带着点刚从寒冷雨里捞出来的凉意。

“嗯，好像落在教室了。”苏槿时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你呢？刚从操场回来？”她注意到他的球鞋侧边沾着草屑，应该是打完球没来得及清理。

“嗯，加练了会儿。”他把伞靠在墙边，伞尖滴下的水珠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要我帮你去教室找找吗？”

“不用了，估计早被值日生收走了。”苏槿时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雨好像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家不远，跑回去应该没事。”

“雨挺大的。”陆清淮抬头看了眼窗外，突然把靠墙的伞递过来，“用我的吧，明天还我就行。”

黑色的伞柄上还带着他的温度，苏槿时愣了愣，没接：“那你怎么办？”

“我家比你近，五分钟就到。”他说着，把伞塞进她手里，转身就往楼梯口走，校服外套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等等！”苏槿时喊住他，“一起走吧，我家在前面那个路口拐，正好顺路。”

陆清淮回头时，雨丝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沾了层细碎的水晶。他沉默了两秒，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进雨里时，伞下的空间突然变得很窄。苏槿时刻意往边缘靠了靠，肩膀还是会偶尔碰到一起。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把周围的杂音都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敲出整齐的节奏。

“物理卷子看了吗？”陆清淮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看到背面的字了。”苏槿时的声音很轻，怕被雨声吞没，“谢谢你。”

“画得确实清楚。”他的嘴角好像弯了弯，“比我画的强。”

苏槿时忍不住笑了。她想起自己为了搞懂那道题，画废了三张草稿纸，最后那张图连辅助线都标得清清楚楚，没想到会被他看到。

他们聊着白天数学课上的难题，聊着物理老师新换的发型，聊着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抢靠窗的位置。苏槿时发现，陆清淮其实很会聊天，总能在她卡壳的时候接过话头，像给齿轮上了润滑油，让对话流畅地转下去。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陆清淮突然停下脚步：“等我一下。”他冲进雨里，很快拿着两盒热牛奶跑回来，递给苏槿时一盒，“刚从保温柜拿的，暖暖手。”

温热的牛奶盒贴在手心，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漫到心里。苏槿时咬着吸管，看着他仰头喝牛奶的样子，路灯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下颌线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

走到陆清淮家小区门口时，雨渐渐小了。他停下脚步，路灯的光晕在他头顶散开，像个小小的保护罩。“我到了。”

“嗯。”苏槿时把伞递给他，“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他接过伞，却没立刻转身，“明天……图书馆见？”

“好。”苏槿时点点头，看着他走进小区，黑色的伞面在雨幕里慢慢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她转身往家走，手里还攥着温热的牛奶盒。雨停了，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是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苏槿时去（1）班还伞，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林柚站在陆清淮的座位旁，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正红着脸说些什么。陆清淮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淡淡地说了句：“不用了，我有笔记本。”

林柚的脸瞬间白了，把笔记本往他桌上一放，转身跑了出来，差点撞到苏槿时身上。

“抱歉。”林柚的声音带着哭腔，低着头跑远了。

苏槿时走进教室时，陆清淮正把那个笔记本往桌肚里塞，看到她手里的伞，眼睛亮了亮。“放这儿吧。”他指了指桌角。

苏槿时放下伞，注意到他桌角的物理错题本摊开着，扉页上贴了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诗：“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那是她抄在笔记本里的句子，上周运动会时不小心被风吹开，应该是被他看到了。

“这诗……”苏槿时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便利贴。

陆清淮的耳尖突然红了，合上错题本：“昨天在你笔记本上看到的，觉得挺好听。”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落在他的书页上，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苏槿时突然想起昨晚路灯下的影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

她转身走出（1）班教室时，看到江逾白站在走廊尽头，阮听正踮着脚给他系围巾，动作笨拙却认真。江逾白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像撒了把金粉。

苏槿时的脚步慢了些，觉得这个秋天的早晨，好像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