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寒流来的时候,苏槿时正在早读课上背英语单词。窗玻璃上结了层薄薄的雾,把外面的光秃秃的梧桐树影晕成一片模糊的墨色。她呵出一口气,看着白雾在指尖散开,突然听到后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是(2)班新来的转学生许望舒。他上周刚从南方转学过来,据说不太适应北方的干燥气候,这几天一直在咳嗽。此刻他正低着头,用纸巾捂着嘴,肩膀微微发颤,桌上的保温杯早就空了。
“给。”苏槿时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包润喉糖,轻轻放在他桌角。许望舒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睫毛很长,像受惊的小鹿:“谢谢。”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这里有热水。”前排的女生递过自己的保温杯,是(2)班的文艺委员温知夏,她总是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还分给大家自制的柠檬膏,“加点蜂蜜会舒服点。”
许望舒接过去,手指碰到杯壁时瑟缩了一下,像是怕冷。温知夏看着他,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毛茸茸的手套:“这个给你,我妈织的,有点大,你凑合用。”
手套是浅灰色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厚实。许望舒愣了愣,刚想说不用,温知夏已经把手套塞进他手里,转身坐回了座位,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苏槿时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她想起陆清淮,不知道他早上有没有穿够衣服——他总是仗着自己火力壮,深秋还穿着单衣。
课间去打水时,果然在走廊里看到了穿薄外套的陆清淮。他正靠在栏杆上和江逾白说话,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江逾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个暖手宝,时不时往他身上凑,像是想分点温度给他。
“不冷?”苏槿时走过去,把刚接的热水递到他面前。
陆清淮看到她,眼睛亮了亮:“还行。”他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滚烫的杯壁,缩了一下,却还是攥得紧紧的。
“穿这么少,想生病?”苏槿时皱了皱眉,想起他上次打完球被雨淋到,第二天就发了低烧,还是周延替他请的假。
“真不冷。”他说着,却把水杯往怀里揣了揣,“下午有篮球赛,穿多了不方便。”
“那也不能冻着。”苏槿时从书包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是妈妈上周刚织的,本来想留着自己戴,“戴上。”
围巾上还带着淡淡的羊绒香,陆清淮愣了愣,没接。江逾白在旁边笑:“苏同学给的,赶紧戴上啊。”
他这才接过去,笨手笨脚地往脖子上绕,结果缠成了一团。苏槿时忍不住伸手帮他理,指尖碰到他的后颈,烫得像揣了个小火炉。“好了。”她退后一步,看到灰色的围巾衬得他肤色更白,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了。”陆清淮摸了摸围巾,嘴角弯得很明显。
下午的篮球赛,陆清淮果然戴着那条围巾上场。林柚在场边看得眼睛都直了,中场休息时跑过来:“清淮,这围巾……”
“别人送的。”他言简意赅,接过苏槿时递来的水,仰头喝了大半。
苏槿时站在看台上,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灰色的围巾在风中扬起,像只展翅的鸟。温知夏凑过来,手里拿着给许望舒织的第二只手套:“你看陆清淮,戴个围巾都这么帅。”
“嗯。”苏槿时点点头,目光追着陆清淮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比赛结束后,陆清淮把围巾叠好还给她,上面还带着他的温度。“洗干净了。”他说。
“不用洗的。”苏槿时接过围巾,闻到上面淡淡的薄荷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对了,”他突然说,“我错题本上抄的诗,你觉得哪句最好?”
“都……都还行。”苏槿时的心跳又乱了,“我明天抄点新的给你?”
“好啊。”他笑得很灿烂,阳光落在他的牙齿上,亮晶晶的。
第二天,苏槿时把抄满诗的纸条放进陆清淮的课桌时,发现里面多了样东西。是一本崭新的物理笔记本,扉页上写着:“送给苏槿时同学,祝你物理进步。”字迹比平时工整了十倍,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和上次便签上的一模一样。
她拿着笔记本,突然想起昨晚温知夏说的话:“许望舒今天咳嗽好多了,还跟我说谢谢呢。”
原来有些温暖,真的像初冬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能一点点渗透进心里,让这个有点冷的季节,变得格外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