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雨在凌晨四点停了,城市像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抚平,留下满街暗哑的水光。马嘉祺站在公寓阳台,手指落在生锈的栏杆上,凉意顺着掌心一路爬到心脏。他低头看表——四点二十,天边仍是一层不肯退去的铁青色,可风里已经带着泥土被翻开后特有的甜腥。那味道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琴房,旧木地板缝隙里嵌着松香粉末,窗外是同样不肯亮透的天。他折回屋里,把琴盒打开,旧琴的背板上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闪电被时间按了暂停。他拿松香轻轻擦弓,弓毛发出沙哑的低语,仿佛在说:别急,还来得及。他于是把琴重新放回盒里,扣上锁,像扣住一段未完成的独白。五点整,他出了门。楼道灯依旧坏着,他数着台阶往下走,十八级,最后一脚落在潮湿的地面,激起细小的水花。小区门口的保安在打盹,电动闸门半开半合,发出垂死般的吱呀。马嘉祺侧身穿过,雨靴踩到水洼,溅起的涟漪把路灯的倒影揉碎又拼好。他原本没有目的地,可脚步却带着他朝东北方向去,仿佛那里有另一颗心脏在同步跳动。地铁尚未运行,街道像被抽走了骨骼,只剩下空旷的血管。他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像一条犹豫的河。路过便利店时,他停下来买了一杯热豆浆,纸杯烫手,他只好两只手来回倒换。雾气爬满透明杯壁,模糊了上面印着的笑脸。七点十五分,他坐上第一班地铁。车厢空荡,冷风从通风口灌下来,吹得他后颈发紧。对面座椅上贴着一张演出海报,边角卷起,海报里少年执弓的剪影被雨水洇成模糊的墨团。他盯着那张海报,直到报站声把他惊醒——“下一站,望京西。”他忽然起身,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跳了出去。出站口的风比地下更冷,他裹紧外套,顺着指示牌往798走。旧厂房的红砖墙在晨光里显出温润的赭色,爬山虎的叶尖坠着水珠,偶尔坠落,发出极轻的“嗒”。他把空豆浆杯捏扁,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金属桶壁发出清脆的回响,像有人在远处回应他的心跳。拐进园区深处,空气中混着机油、咖啡和潮湿木头的味道。一家尚未开门的画廊门口,丁程鑫正蹲在地上调相机参数,听见脚步声抬头,镜头恰好捕捉到马嘉祺的侧影——晨雾里,少年肩头落着一层极淡的光,像被黎明遗漏的星屑。丁程鑫愣了愣,下意识按下快门。咔嚓声惊动了树枝上的麻雀,扑啦啦飞向更高的屋檐。马嘉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转头,视线穿过镜头与丁程鑫相遇。那是一双极静的眼睛,像暴雨后仍未散尽的湖面,所有倒影都被洗得发亮。丁程鑫放下相机,嘴角扬起一个不算熟练的笑:“早啊,来拍照?”声音在冷空气里凝成一小团白雾,又很快被风吹散。马嘉祺摇头,目光落在相机背面的屏幕上,定格的自己陌生又熟悉。他轻声说:“我找人。”声音低到几乎被风吹走,丁程鑫却听清了,笑意更深:“巧了,我也在找人。”两人都没问对方找的是谁,仿佛只要并肩站一会儿,答案就会从晨雾里自己浮出来。不远处传来滑板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像一串急促的鼓点。朱志鑫戴着灰色冷帽,从两人面前掠过,滑板尾翼挑起一排水珠,在阳光下短暂地折射出彩虹。丁程鑫举起相机追拍,镜头里少年回头,朝他们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刚被擦亮的玻璃珠。苏新皓拎着电脑包从另一侧走来,耳机挂在脖子上,琴谱从包里探出半截。他看见朱志鑫,脚步微顿,嘴角不自觉上扬,却在目光扫过马嘉祺时轻轻怔住——那少年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怀里抱着一只旧琴盒,像抱着一段不肯放手的过去。时间突然变得黏稠。丁程鑫按下快门,画面定格:晨光、红砖、滑板、耳机、旧琴盒,以及四个尚未知道名字的少年。风掠过,吹皱了光,也吹皱了尚未说出口的问候。七点四十五分,园区里的第一家咖啡馆开门,咖啡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宋亚轩背着吉他站在门口,指尖在空气中虚弹和弦,像在试一段还没写好的旋律。他抬头看见马嘉祺,眼睛倏地一亮,像找到丢失已久的节拍。他快步走过去,却在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挠挠后脑勺,笑得有些局促:“那个……你的琴,好像少了一根弦。”马嘉祺低头看琴盒,锁扣反射出一点光,像一颗不肯掉落的泪。他轻声答:“我知道,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声音轻,却像一根极细的弦,在众人心口悄悄绷紧。八点整,刘耀文骑着电动车穿街而过,外卖箱里装着热腾腾的早餐。他在咖啡馆门口急刹,轮胎在地面擦出尖锐的声响。他摘下头盔,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看见马嘉祺时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嘿,是你啊,昨晚的奶茶好喝吗?”马嘉祺怔住,半晌才想起门把上那杯七分甜的乌龙奶盖,点点头,嘴角露出极浅的弧度。九点,张真源抱着一摞书从地铁口出来,远远看见人群中心那抹熟悉的侧影。他加快脚步,却在即将靠近时放慢,像怕惊扰一场未醒的梦。他站在人群边缘,把书抱得更紧,目光穿过缝隙,落在马嘉祺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因为常年按弦而微微变形,却莫名温柔。十点,严浩翔在拳馆门口做完最后一组拉伸,汗水顺着下颌滴在水泥地面,砸出深色的小圆点。他抬头,透过对面的玻璃橱窗看见咖啡馆里围坐的众人,马嘉祺的侧影被阳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忽然想起沙袋上那张“别受伤”的便利贴,心脏毫无预兆地紧了一下。十一点,贺峻霖抱着橘猫小七出现在咖啡馆门口,猫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尾巴扫过他的下巴。他推门进去,风铃清脆作响,众人回头,目光齐刷刷落在他怀里的猫。小七却忽然安静下来,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向马嘉祺,轻轻喵了一声。午后的雨云再次聚拢,天色暗下来,像有人悄悄拉上了幕布。咖啡馆的灯光亮起,暖黄的光晕把众人圈在一起,像一枚小小的茧。没有人提议离开,仿佛这一方角落就是世界的中心。马嘉祺把琴盒放在桌上,打开,旧琴的裂痕在灯光下更显清晰。宋亚轩伸手碰了碰弦轴,小声说:“我有一根多余的A弦,如果你不介意……”话没说完,刘耀文已经从外卖箱里翻出一包未拆封的琴弦:“用这个,我昨天刚买的。”张真源默默递上自己的调音器,严浩翔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松香,贺峻霖把橘猫放在吧台上,猫踩着琴盒走过,尾巴扫过琴弦,发出零星的泛音。丁程鑫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众人,轻声数:“一、二……”快门按下的瞬间,窗外落下第一滴雨,打在玻璃上,像一声极轻的叹息。雨越下越大,水幕把咖啡馆与外界隔绝。室内却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此起彼伏,像潮汐。马嘉祺低头装弦,指尖被金属弦尾划出一道细口,血珠渗出,他却没察觉。直到宋亚轩握住他的手腕,用干净的纸巾按住伤口,低声说:“别急,我们有一整个雨季。”话音落下的瞬间,灯突然灭了一下,又迅速亮起。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笑出声,笑声混着雨声,像一场无人谱写的协奏。雨隙初霁的第一次呼吸,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像所有故事的开头,像所有相遇的伏笔,像所有漫长的雨季里,最短暂也最永恒的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