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一匹没有边际的黑绸,风从荒原尽头的废弃高架桥下穿堂而过,卷起干燥的沙砾,发出轻薄的哀鸣。马嘉祺把风衣的领子竖得更高,露在外面的耳尖被凉风吹得发疼。他抱着那把刚刚换好弦的旧琴,指尖在琴颈上无意识地摩挲,仿佛这样就能安抚胸腔里越来越响的鼓噪。
这是玫瑰荒原,地图上找不到名字,只在798园区西北角,一圈锈迹斑斑的货运铁轨围着大片野生的刺玫。白日里,铁轨被太阳烤得发烫,夜里却冷得像一条长长的金属伤口。此刻,荒原中央亮着一圈露营灯,暖黄光在风里摇晃,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灯下铺着旧床单,床单上散着啤酒罐、一次性纸盘、掉漆的搪瓷茶壶、一只正在咕嘟咕嘟冒热气的便携小火锅。火锅的红汤面上浮着一层亮晶晶的牛油,辣椒在汤里沉浮,像极小的红色心脏。
朱志鑫最后一个到。他把黑色机车外套甩在铁轨上,金属拉链撞出清脆一响。外套内里的衬布缝着一块小小的刺绣,银线勾勒的“ZX”在灯下泛着冷光。他抬眼,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苏新皓身上——苏新皓蹲在小火锅旁边,正用筷子尖挑掉漂到边缘的花椒,指尖被蒸汽烘得发红。那双惯常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此刻却紧攥着一次性筷子的中后段,指节泛白,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掉进滚烫里。朱志鑫喉结动了动,没出声,只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抛过去。袋子里是几瓶冰得恰到好处的盐汽水,瓶壁凝着水珠,滚到苏新皓膝边停下。
“喝。”朱志鑫的声音低而短,像金属划过砂纸。
苏新皓没抬头,耳尖却悄悄红了。他拧开瓶盖,汽水“呲啦”一声,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有几滴溅到他虎口,他下意识去舔,舌尖卷走咸甜的凉意。那一点湿意被风一吹,立刻变得冰凉,像某种隐秘的提示。
马嘉祺把琴盒放到床单边缘,盘腿坐下。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干净的发际线。丁程鑫坐在他右侧,相机搁在膝头,镜头盖没盖,像随时会举起瞄准;宋亚轩在左侧,抱着一把借来的木吉他,指腹在弦上反复摩挲,却迟迟不按下去;刘耀文蹲在最外侧,手里攥着一把刚摘下的野玫瑰,茎干上的刺把指腹扎出小小的血珠,他浑不在意,只把花一朵朵排开,像在给某种即将到来的仪式摆阵;严浩翔倚着灯杆,双臂环胸,指节抵在唇边,目光在众人之间来回巡睃,像一头守着幼崽的狼;贺峻霖则躺在铁轨另一侧的旧床单上,橘猫小七蜷在他肚子上,尾巴一甩一甩,扫过他的下巴,惹得他时不时笑出一点鼻音。
火锅汤面“咕咚”冒了个大泡,辣椒籽炸裂,香气猛地扑上来。苏新皓被热气熏得眯起眼,睫毛尖挂着细小的水珠,像随时会坠成泪。朱志鑫走过来,单膝蹲下,把一次性纸盘递到他掌心,顺手抽走他手里的筷子。指尖相触的一瞬,苏新皓整个人颤了颤,像被静电打到。朱志鑫却神色如常,只是用筷子挑起一片肥牛,在辣汤里来回涮三下,再稳稳地放到纸盘上,推到苏新皓面前。
“吃。”他说,语气依旧简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新皓低头咬肉,唇角被辣得发红,眼眶也泛起潮气。他没出声,只把空出来的左手悄悄藏进外套口袋,指尖碰到朱志鑫刚才递给他的那瓶盐汽水,冰凉的瓶壁贴住掌心,像一块无声的安抚。朱志鑫看着他,目光很深,像荒原尽头那口废弃的井,黑暗里映着唯一一点星光。
马嘉祺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今晚,我们把《琥珀微温》写完吧。”
没人说不。宋亚轩把吉他抱得更紧,指尖终于落下,第一个和弦像潮水扑岸,带着砂砾的质感。丁程鑫举起相机,镜头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马嘉祺脸上,聚焦——那双眼睛在灯光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透明,像琥珀里凝固的一小片旧日天空。刘耀文把野玫瑰递过去,花心含着一滴将坠未坠的雨,像一枚小小的眼泪。严浩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琴,金属表面被摩挲得发亮,他放到唇边,却迟迟不吹,只让呼吸在音孔间徘徊。贺峻霖抱着猫坐起来,猫尾扫过琴弦,发出零星的泛音,像给未完成的旋律加了一串即兴的脚注。
朱志鑫站起身,走到苏新皓身后,双手撑在他肩侧的地面,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弧。苏新皓背脊一僵,却没有躲开。朱志鑫的呼吸落在他耳后,带着盐汽水微凉的甜味,以及火锅辛辣的尾调,像一场即将落下的雨。音乐在那一刻忽然加速,吉他和口琴同时切入,鼓点却是朱志鑫用鞋跟磕在铁轨上敲出来的——咚、咚、咚,每一下都精准地踩在心跳的间隙。
马嘉祺闭上眼睛,琴弓在弦上奔跑,音符像被荒原上的风卷起的玫瑰花瓣,带着刺,也带着香。他拉到一个极高处,声音戛然而止,留下一片真空。真空里,朱志鑫忽然低头,吻住了苏新皓。
那是一个带着辣味的吻。唇瓣相触的瞬间,苏新皓睁大眼睛,瞳孔里映着灯光,像被点燃的湖面。他下意识抓住朱志鑫的前襟,指尖触到机车外套冰凉的金属拉链,像抓住一块浮木。朱志鑫的手覆在他后颈,虎口卡着突出的骨节,微微用力,迫使他仰头承受更深的入侵。舌尖扫过苏新皓被辣得红肿的下唇,带走一点辣意,也留下更多滚烫。呼吸交缠,汽水味与玫瑰香混在一起,像荒原上突然爆发的夏日雷雨。
周围的声音都退远了,只剩心跳。苏新皓听见自己的,也听见朱志鑫的,两股节奏在胸腔里撞击,最终汇成同一种频率。他闭起眼,睫毛扫过朱志鑫的颧骨,像两片柔软的羽毛。吻结束时,朱志鑫用拇指擦过他湿润的唇角,声音低哑:“呼吸。”苏新皓这才喘出声来,胸口剧烈起伏,像刚从深海浮出。
音乐在那一刻重新启动。马嘉祺拉响最后一个长音,像给荒原上的玫瑰丛点了一把火。火光里,众人依次起身,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丁程鑫把相机对准夜空,镜头里,云层被风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一线极细的月牙。宋亚轩把吉他反转,用指关节敲击面板,模仿鼓的心跳。刘耀文把野玫瑰一朵朵别在众人耳后,刺扎进皮肉,带来细微的疼痛,却也带来奇异的清醒。严浩翔终于吹响口琴,音色在夜里显得苍凉,像荒原尽头最后一声狼嚎。贺峻霖抱着猫站在圆心,猫尾扫过每个人的小腿,像某种温柔的确认。
圆环收紧,七个人的肩膀相触,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像一条隐秘的河流。马嘉祺在最内侧,旧琴贴在胸口,木质琴身传来微微的振动,像另一颗心脏。他抬头,看见六双眼睛同时垂下,落在他脸上——丁程鑫的、宋亚轩的、刘耀文的、严浩翔的、贺峻霖的,以及朱志鑫的。那目光里有火焰,也有潮汐,有玫瑰的刺,也有盐的甜。他忽然明白,这一圈拥抱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开始承认某种无法命名的渴望,开始允许自己被六份炽烈同时包围,开始学会在荒原上种花,在铁锈里找蜜。
朱志鑫松开苏新皓,转而把手臂搭在马嘉祺肩上,掌心覆在他突出的锁骨,拇指无意地摩挲那一点凹陷。其余五人依次伸手,手掌叠上来,像叠一片花瓣又一片花瓣,最终托住最中央那一点微温。马嘉祺的呼吸乱了,却不再后退。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六个人的心跳,七股节奏在荒原的夜里汇成同一道潮汐,带着玫瑰的香,带着盐的涩,带着辣味未散的吻,带着汽水瓶壁凝成的水珠,带着旧琴上新弦的震颤,带着猫尾扫过皮肤的痒,带着镜头里未显影的光,带着口琴尾音里未散尽的苍凉——
最终汇成一句无声的誓言:
“荒原再大,玫瑰再多刺,我也要把每一瓣都吻成柔软。”
风停了,云层合拢,月亮隐去。荒原上只剩一盏露营灯,灯光把七个人的影子投在铁轨上,像一株巨大的七叶草,叶片交叠,脉络相通,在暗夜里悄悄长出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