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第一场寒流在夜里十点抵达北京。风从西北方的山脊一路滚落，穿过四环高架，再钻进798园区的窄巷，把废弃舞房的旧窗棂吹得咯吱作响。
马嘉祺把毛线围巾往上拢了拢，鼻尖依旧冻得发红。旧琴盒背在身后，盒角每一次撞到他尾骨，都像在提醒：今晚的聚会和往常不同——丁程鑫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重要的事，会是什么？
马嘉祺不敢深想。自从“星轨归位”那一夜后，六个人的目光常常在同一秒落在他身上，像六束不同色温的光，烤得他既暖又烫。
舞房门口亮着一盏临时挂起的露营灯，光线昏黄，灯罩被风吹得微微摇晃，把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一群静默的巨人。
门没锁，虚掩着，马嘉祺轻轻一推，吱呀声划破寂静。
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废弃的暖气管道被刘耀文和严浩翔下午偷偷修好，此刻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巨兽的鼾声。
丁程鑫蹲在木地板中央，正用一次性纸杯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北斗七星；杯底倒扣，杯口朝上，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饮料——葡萄、西柚、柠檬、薄荷、热红酒、黑咖。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眼睛在灯影里亮得过分：“寿星来了！”
马嘉祺一愣，随即想起——今天是他二十岁的农历生日。
他自己都忘了。
宋亚轩抱着一把尤克里里，坐在暖气管道上晃腿，闻声抬手，指尖拨出一串欢快的泛音：“生日快乐，小祺。”
刘耀文把最后一杯黑咖放到勺柄末端，抬头冲他笑，虎牙在灯下闪了一下：“成年啦，可以喝酒了。”
严浩翔把医药箱当凳子，坐在窗边，正用镊子挑一片创可贴，闻言扬了扬眉：“今晚谁敢灌他，先过我这一关。”
贺峻霖抱着橘猫小七，猫尾扫过马嘉祺的脚踝，像在说“欢迎”。
而朱志鑫和苏新皓，一左一右站在灯影最暗处，像两株互为倒影的树——朱志鑫的指尖缠着纱布，下午练舞时被地板磨破；苏新皓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一只小小的方形蛋糕盒，盒子上系着暗红色丝带，像一条安静的伤口。
“都站着干嘛？”丁程鑫拍拍地板，“寿星坐中间。”
马嘉祺被簇拥着坐下，旧琴盒被刘耀文接过去，靠墙放好。
纸杯摆成的北斗七星正对着他，勺口敞开，像一个小小的怀抱。
第一杯酒是西柚味，酸甜，带一点苦。
宋亚轩递给他，杯口沾着一点盐霜：“先苦后甜。”
马嘉祺抿了一口，舌尖被酸得皱起，却忍不住笑。
第二杯是热红酒，肉桂棒在杯口打转，刘耀文拿打火机轻轻一燎，酒精燃起幽蓝火苗，又瞬间熄灭，留下温热的甜。
第三杯是薄荷味，贺峻霖故意加了双份薄荷糖浆，凉气顺着喉咙一路滑进胃里，像一条冰线。
马嘉祺被冰得直眨眼，众人哄笑。
酒过三巡，灯忽然灭了。
黑暗来得彻底，连应急灯都没亮——刘耀文提前拉了电闸。
慌乱只持续了一秒，紧接着，一点火光在黑暗中亮起。
是朱志鑫。
他手里握着一支冷焰火，蓝火“滋啦”一声蹿起，照亮他半张脸，眉骨投下的阴影深得近乎锋利。
火光跳动，映在他身边的苏新皓脸上——苏新皓垂着眼，睫毛在火光里投出细碎的影，像一排小小的栅栏。
冷焰火的光很小，却足够让马嘉祺看见——
朱志鑫的另一只手，正扣着苏新皓的手腕。
不是朋友间随意的握，而是掌心贴掌心，十指交扣，像一把锁。
马嘉祺的呼吸滞了滞。
他想起“星轨归位”那一夜，想起朱志鑫在荒原上吻住苏新皓的侧影，想起自己当时莫名发烫的耳尖。
火光移到蛋糕盒上。
丝带被解开，盒盖掀起，一股淡淡的玫瑰混着海盐味飘出来。
蛋糕不大，圆形，表面覆着一层暗红色镜面，像凝固的血浆，又像深夜的海。
最中央，用白色奶油写着极细的一行字——
“To our only star.”
我们的唯一星辰。
马嘉祺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膝盖。
苏新皓把蛋糕托起，声音低而稳：“许愿。”
马嘉祺没闭眼，只抬头看众人。
六张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每一双眼睛都落在他身上，像六颗行星同时对准唯一的恒星。
他忽然有些慌，却又奇异地镇定。
“我希望……”
声音很轻，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下一秒，灯亮了。
刘耀文推上电闸，昏黄灯光洒下来，蛋糕上的字在光里变得刺眼。
“希望什么？”丁程鑫追问，语气带着笑，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马嘉祺摇头，耳尖通红：“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亚轩把尤克里里抱到怀里，指尖拨出一串轻快的前奏：“那就唱出来。”
旋律是《琥珀微温》的副歌，却改了词——
“我把所有失控的心跳，都押在你一个点头……”
马嘉祺怔住，那是苏新皓在星轨归位那夜说过的句子。
苏新皓本人却只是垂着眼，用塑料刀切蛋糕，第一块递给他。
切面是深玫瑰色，内里夹着海盐芝士，咸甜交织，像荒原的风吹过玫瑰。
吃到一半，朱志鑫忽然起身，把马嘉祺的旧琴盒拎过来，打开。
琴盒里，除了一把旧琴，还有一张叠得极小的纸。
他展开，纸上是手写的乐谱，最后一行用铅笔写着：
“霁夜无声，告白有声。”
马嘉祺的指尖一颤。
朱志鑫把纸递给他，声音低得近乎耳语：“给你的。”
“我……”马嘉祺的喉咙发紧。
苏新皓侧过身，替他接过那张纸，指尖在朱志鑫掌心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像交换一个暗号。
“别怕。”苏新皓说，声音轻得像风，“我们都在。”
蛋糕吃完，酒也见底。
丁程鑫把一次性纸杯收拢，北斗七星散了，只剩杯底残留的液体，在地板上洇出七块深色的圆。
宋亚轩把尤克里里背到身后，伸了个懒腰：“出去走走？”
众人无异议。
夜已经很深，园区外的街道空无一人。
路灯坏了大半，只剩一盏在远处闪烁，像坏掉的节拍器。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秋夜特有的清冽。
七个人排成一列，影子在地面被拉得极长，像七条不肯交汇的河。
走到废弃天桥下，风更大了。
桥下堆着生锈的自行车骨架，车轮在风里转，发出空荡的吱呀。
朱志鑫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目光穿过众人，直直落在马嘉祺身上。
“我有话跟你说。”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马嘉祺的指尖在琴盒边缘收紧。
苏新皓走到他身边，掌心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捏，像给他一枚无声的筹码。
丁程鑫把相机背到身后，宋亚轩把吉他换到另一只肩膀，刘耀文和严浩翔一左一右退开半步，像默契地让出一条通道。
桥下更暗，只有远处那盏坏路灯偶尔闪一下。
朱志鑫站在马嘉祺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一把旧琴的距离。
“我本来想等到冬天。”朱志鑫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哑，“但我发现，我忍不到冬天。”
马嘉祺抬眼，撞进那双极黑极亮的眸子，心跳忽然失了节拍。
“忍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朱志鑫笑了一下，笑意没进眼底，像荒原上突然掠过的一阵风。
“忍——不——住——想——吻——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伸手，扣住马嘉祺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那是一个带着海盐与玫瑰味的吻。
唇瓣相触的瞬间，马嘉祺睁大眼睛，瞳孔里映着远处坏路灯的光，像碎掉的星。
他下意识抓住朱志鑫的前襟，指尖触到机车外套冰凉的金属拉链，像抓住一块浮木。
朱志鑫的手覆在他后颈，虎口卡着突出的骨节，微微用力，迫使他仰头承受更深的入侵。
舌尖扫过马嘉祺被夜风吹得干裂的下唇，带走一点血腥味，也留下更多滚烫。
呼吸交缠，玫瑰香与海盐味混在一起，像荒原上突然爆发的夏日雷雨。
吻结束时，朱志鑫用拇指擦过他湿润的唇角，声音低哑：“呼吸。”
马嘉祺这才喘出声来，胸口剧烈起伏，像刚从深海浮出。
下一秒，第二双手覆上来——苏新皓的掌心带着蛋糕的甜香，贴在他颈侧，拇指擦过喉结，像确认脉搏。
第三双手——丁程鑫的指尖带着相机残留的余温，捧住他的脸，额头抵住他额头，声音轻得像风：“嘉祺，别怕。”
第四双手——宋亚轩的指腹带着吉他弦的粗糙，扣住他手腕，像按住一条即将逃逸的河。
第五双手——刘耀文的手心带着冷焰火的灼伤，按在他腰侧，像烙下一枚小小的月亮。
第六双手——严浩翔的指腹带着碘伏的凉意，覆在他手背，像给一场暴雨盖上轻薄的毯。
六双手，六份温度，六条轨道，同时对准他。
马嘉祺的膝盖发软，却不再后退。
他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六个人的心跳，七股节奏在胸腔里撞击，最终汇成同一种频率。
远处，坏路灯忽然稳定地亮了起来，白光把桥下照得雪亮。
七个人影在光里交叠，像一株巨大的七叶草，叶片边缘被火焰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
马嘉祺把额头抵在朱志鑫肩上，轻声说：“我……愿意。”
风停了。
桥下，那盏坏路灯终于彻底熄灭，黑暗重新降临。
却不再冰冷。
因为七个人已经找到彼此的体温。
霁夜无声，告白有声。
——而荒原上的玫瑰，终于在这一刻，为他们全部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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