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

这句突如其来前后矛盾的话拉住了雷毅的思绪，他又一次静静地盯着南宫遥，想从她脸上读到这句话更多的含义。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南宫遥的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光。

雷毅点了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到准备区时老师说的话，我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弄明白，只能说老师是个哲学家吧，RealBS时代不需要哲学家，你要自己琢磨老师说的话，别指望别人能帮你，大家都不敢说真正了解他。”

南宫遥有些羞愧，她向眼前这位新人隐瞒了一些事实，随即又想到新人也不需要对营地了解太多，也许他并不会一直在这里工作，老师很快会发现这样盲目挑选一名捕捉者不会给营地带来任何帮助。

“有一个地方也许你会喜欢，营地图书区几乎拥有世界上所有书籍的电子存档。如果你只喜欢书本阅读，那里也能满足你的需求。除了书籍，图书区还是你工作时查阅资料的地方，能查到所有RealBS的用户信息，但这需要权限，管理员会告诉你，她叫薇薇安。”

“有多少个RealBS世界？”

“你可以自己去调查一下，但要等这次任务回来后。”南宫遥微微一笑，雷毅没有再说话。

南宫遥轻叹一口气，肩膀微微下沉。她提议雷毅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傍晚时候两人一起前往准备区，利用这段休息时间她需要独自思考一些问题。

经过南宫遥的认真介绍，雷毅已经对营地有了初步了解，他知道接下来自己会了解更多，这地方看起来并不神秘，这里的人也算得上友善。稍稍往前走了几步，雷毅并不想回房间休息，他不觉得疲劳，甚至还有一些从未有过的兴奋，虽然很轻微，他觉得，有些东西在等待着他，正如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RealBS在等待着他。

瑞文离开准备区向图书区走去，他脚步轻盈，从不需要使用影像来节省体能。

“真的没问题吗？听说最近很多小型RealBS都关闭了，而且大世界里还死了一个人？”看见瑞文走进图书区，薇薇安急忙问道。

“我也不是每一步都不会出错，这个选择并非最好，却是最适合的，尼恩那里也建议我们在死者的社交关系内找到一个边缘人物。”瑞文温柔且冷静地回应。

两人相视而坐，瑞文一手拿过书，一手建起一道与周围空间相隔的屏障。

“这本书你已经读了一周时间。”薇薇安微微皱眉。

“是的，《以自由之名》。”瑞文翻到自己标记的那一页，这本书的作者是20世纪末一位热衷政治的语言学家。

“也许我该退休了。”薇薇安不想打扰瑞文看书，又觉得有些话非说不可。

她是图书区的管理员，图书区由营地系统自主控制，事实上，她根本没有什么要负责的事，也没有人要她管理。

“我不该在这里继续无所事事，不能分担营地的任何工作……让我感到一无是处。”薇薇安犹豫着该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想说自己无法分担瑞文的压力，却不知如何开口。

瑞文没有抬头，视线也没有离开书页，他说：“还早呢，退休这种事还早呢。”

“年轻人都习惯沉思区的深度放松，也许你也可以试试。”薇薇安建议。

“你试过？”瑞文抬头看着她。

“没有。”

“你看上去和二十多年前没有变化，还是一样年轻。”瑞文看着薇薇安深褐色的瞳孔，泛着淡淡粉色的皮肤，他不能看清这张美丽的脸，好像有一层雾，二十多年来一直围绕在她周围。

“回忆过去的朴素时代是禁止的，诺兰。”

“禁止？”瑞文右侧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笑着说，“政府和理事会只是不建议人们这么做，不建议并非禁止。”

“我有些担心，营地的事。”薇薇安不想和瑞文争执，于是试着说出近日来的担忧。

“营地的事早就不在你心上。”

“没有，没有那样。”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的距离和欲言又止的隔阂令薇薇安为难，她不能装作什么谣言都没有听到，她了解自己的心。

“选用一个已经成年的人不会有问题吗？没有一名捕捉者是成年后才接受训练的。”她问到了瑞文最不想解释的问题。

“没问题，我做捕捉者的时候也已成年很久。”瑞文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那不一样，我只能理解为你正面对着困境，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艰难，所以才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

“薇薇安，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未必每次都对。这些年来，我犯过不少错，理事会有一万种理由把我监禁在某个RealBS囚牢中永远不能进出其他世界或者将我送到城市之外，让我在无法生存的大自然里自生自灭。”

“别说这样的蠢话，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理事会信任你。”薇薇安停顿下来，见瑞文没有回应，又一次自言自语，“没人，没人比你更好。”

“要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瑞文将书翻到新的一页，低下头去，不再打算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