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云清推开房门,身子晃了晃,像没了骨架似的直接瘫倒在床上,双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得能装下整个世界。白天的画面就像老式放映机里的胶片,在她脑海中咔嚓咔嚓地闪过。“我喜欢她!”这一句话如同炸雷在耳边轰然响起,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仿佛电流穿过全身,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从小没爹没娘的她,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的本事。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内心掀起了层层波澜。
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商云清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指尖轻点屏幕,搜索框里跳出几个字:怎么教好徒弟?一个好师父的标准是什么……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眉头微蹙,随后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栾云平发消息:“小栾,筱贝你怎么教的?”
栾云平正躺在被窝里准备关灯睡觉,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瞥了一眼,看到是商云清发来的消息,忍不住咧嘴一笑,心里嘀咕着这师姐还真是认真,大半夜还不忘请教这种事。他琢磨了一下,回道:“师姐,筱贝本身底子不错,我平时也就是教些规矩,再稍微指点一下活儿。”
商云清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又拨通了孟鹤堂的电话。
孟鹤堂果然不愧是于谦的干儿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他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商云清的意思,打着哈哈说道:“师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忙得很,徒弟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谁有空就帮着教两下。”商云清一听这话,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们这是不想掺和这摊麻烦事,索性放下手机,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渐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此时,苏宁秋也正独自回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梨园行当中的顶尖名角儿,她从小在戏班子里长大,耳濡目染之间早已明白,女艺人在这一行走红立身有多么困难,也更清楚自己的师父为了成角儿吃了多少苦头。
一夜无梦,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苏宁秋却被一声婉转的“苏三离了洪洞县”惊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没走几步便闻到了早点的香气。天台上,商云清见她醒了,随口道:“起来啦?早点做好了,过来吃吧。”苏宁秋笑了笑,问:“师父,您不吃吗?”商云清被那笑容甜得一愣,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听到苏连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吃,这就来。”
二人来到餐桌旁,苏宁秋规规矩矩地等商云清动筷后才开始吃。饭后,商云清将她叫进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是高老板从传习社拿来的课本,你先拿着。明天上午把规矩背熟,晚上我会提问——要是背错了,”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就只好‘立规矩’了。不过,”她话锋一转,声音柔和了些,“今天我带你去买些日用品,明天正式开始学戏。”
苏宁秋听到“规矩”两个字,顿时浑身一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话说得好,“戏班百条规”,她从小就常跟着长辈去后台,早见识过“立规矩”的严厉手段。但听到今天可以出门买日用品,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商云清本是想吓唬吓唬她,见她这副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到底是小孩心性,还是藏不住事。”
出了书房,苏宁秋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间换衣服——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能自由自在地从书房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