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渝站在队伍里。
浅蓝色衬衫的领口被他攥得发皱。
周围全是和他一样的年轻人,空气里飘着廉价发胶和早餐包子的混合气味。
“下一个,37号!”
叫号声像锤子敲在心上,梓渝深吸一口气。
推开试镜间门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正中间画着个红色的方框,应该是表演区域。三面墙前摆着长桌,坐着五个人,中间那个穿着黑色T恤、头发有点乱的,正是张景然。
他旁边坐着的,梓渝也认出来了——《逆爱》的编剧,还有两位看起来像制片人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女人,胸牌上写着“选角导演”。
“37号,梓渝是吧?”选角导演推了推眼镜,声音没什么温度,“自备表演,三分钟,开始。”
梓渝站进红框,闭眼吸气。再睁眼时,绷紧的肩线骤然松弛。
他垂手走向墙角,背贴墙壁缓缓滑坐,屈膝抱头的姿势像被抽了骨头。空调嗡鸣里,他肩胛骨开始细微地抖,像冰面下挣扎的鱼。
突然抬手抹了把脸,动作在半空僵住,转而狠狠抓了把头发。发丝刺着眼皮,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泄出半声气音。
再抬头时眼底全是血丝,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的烦躁和茫然。
张景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眼神里多了点专注。
梓渝猛地弹起来冲到墙边,抄起不存在的画笔往地上掼!“啪”一声鞋底蹭地的脆响后,人像断线木偶瘫回地面,额头抵着膝盖,后背剧烈起伏却死咬着没出声。
砸完之后,他没有愤怒,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新瘫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耸动的幅度变大了,却依然没有哭出声。
“时间到。”选角导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梓渝的肩膀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刚才那个“吴所谓”的影子像潮水般退去,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澈,带着点紧张,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谢谢老师。”他鞠了一躬,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张景然拿起他的简历,翻了翻,抬头问:“为什么选这个片段?”
梓渝攥了攥手指,老实回答:“我觉得,吴所谓最让人难过的不是被背叛,是他连哭的资格都觉得没有。”
张景然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他没资格哭?”
“因为他太想证明自己了,”梓渝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就像……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浮木的时候,连喊救命的力气都得省着。”
这话让张景然旁边的编剧点了点头,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选角导演推了推眼镜,问了个尖锐的问题:“你没学过表演,没演过戏,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演好主角?”
梓渝的心沉了一下,他知道会有这个质疑。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被人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知道拼命想爬起来却抓不住东西是什么感觉。吴所谓的痛,我懂。”
不是技巧,不是模仿,是“懂”。
张景然突然笑了,放下简历,对他说:“回去等通知吧。下一个。”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梓渝的心悬在半空,但他还是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走出试镜间,外面的阳光有点晃眼。他靠在墙上,感觉双腿发软,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憋着一口气,没敢大口呼吸。
旁边有人在议论:“听说张导特别严,刚才有个科班出身的,演到一半就被他叫停了……”
梓渝没心思听,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张景然的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掏出手机,想给小梅发个消息,却发现自己手抖得连字都打不利索。
等待的日子比准备的日子更难熬。
梓渝重新找了份便利店的工作,每天站在收银台前,却总觉得恍惚。
像回到了重生前的那个夜晚。
第七天下午,他正在给一个小姑娘找零,手机突然响了。
陌生号码,本市的。
梓渝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喂,您好?”
“是梓渝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我是《逆爱》剧组的,通知你明天来参加二试。”
梓渝感觉耳朵里“嗡”的一声,手里的零钱掉在柜台上,叮当作响。
“……好!好的!谢谢!”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挂了电话,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叔叔,你哭了?”
梓渝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他赶紧擦掉,对小姑娘笑了笑:“没有,是沙子进眼睛了。”
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