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虐后甜，再补一颗糖
【一】
2024 年 5 月 20 日，亦庄发布会后台。
沈放把空酒杯倒扣，掌心那粒胶囊在灯下泛出微蓝。
三十秒，胃溶，血药浓度峰值，心率归零——像一场精准对齐的光刻。
他闭上眼，听见世界安静得只剩自己的心跳。
“沈放——”
有人喊他。
隔着十年空旷，嗓音沙哑，却仍旧带着 1999 年夏天柠檬汽水的气泡。
他回头，门口没人，只有灯影晃了一下。
心跳骤停前的幻觉，原来这么逼真。
胶囊滚进喉咙，他听见“叮”的一声——像 1999 年纸飞机撞在槐树上的声响。
【二】
沈放再睁眼，是 ICU 的天花板。
心电监护报警，医生护士涌进来。
“室颤！”
“200J！”
电除颤的电流穿过胸腔，他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拎起来，又重重摔回人间。
喉咙里是酸苦的胆汁味，耳边却响起一句极轻的话——
“沈放，光也会疼，你要轻一点。”
他艰难转头，看见玻璃窗后站着一个人。
短发、北航文化衫、锁骨下一道淡粉色的疤。
林羡抬手，指尖贴在玻璃上，对他做了个口型：
“还——没——到——下——班——时——间。”
沈放的眼泪流进氧气面罩，咸得发苦。
【三】
ICU 外走廊，夜三点。
林羡靠墙站着，手里攥着一张 2024-05-20 的死亡证明。
打印机刚吐出来，还没来得及盖章，她的心跳先一步 return 0。
“脑电平直 10 分钟，宣告死亡。”
可第 11 分钟，脑电波像被谁轻轻敲了一下，重新泛起涟漪。
她睁眼，第一个念头是：
——沈放那个傻子，不会又干傻事吧？
于是拔掉呼吸机，拖着输液架偷跑。
人脸识别居然还能用，系统提示：
“欢迎回来，林羡博士。”
她一路狂奔到亦庄，却只赶上救护车尾灯。
再见面，就是在 ICU 的玻璃两端。
【四】
ICU 探视时间，只允许进五分钟。
沈放还插着管，说不出话。
林羡蹲在床边，用棉签蘸水，给他润唇。
“我替你验收了。”
她声音很轻，却像在念审判词：
“羲和一号，良率 97.8%，剩下 2.2% 是你欠我的。”
沈放眨眨眼。
林羡把一枚小小的芯片放进他掌心。
5 nm 栅极，上面刻着“XY-2024-0520”。
“第 0 次心跳，观测者：林羡。”
她合上他的手指，“别再弄丢了。”
【五】
ICU 转出普通病房那天，淮城下了十年来的第一场雪。
沈放坐在轮椅上，看窗外雪花像无数纸飞机。
林羡推着轮椅，脚踝上还戴着住院腕带。
“沈放，”她停在一棵槐树下，“我妈的事、我爸的事、纺织厂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一笔一笔算。”
沈放垂眼，睫毛上沾了雪。
“林羡，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也欠你一句谢谢。”
“那就都还。”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额头抵额头。
“用余生还，利息按光速算。”
【六】
2025 年 6 月，槐树巷 17 号。
老槐树被雷劈掉半边，却发了新芽。
树身上钉着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
槐树巷 1999 实验室（已盈利，给员工买五险一金）。
上午九点，签售会。
沈放的新诗集《槐花落尽之后》最后一页，写着：
“致林羡——
你是我所有光的源，也是所有痛的止。”
台下空一把椅子，椅背贴便利贴：
“林博士在隔壁开组会，晚点来。”
下午两点，隔壁教室。
林羡的科普讲座 PPT 最后一页，是沈放的侧脸。
她指着屏幕：“这位文科生，当年考我《固体物理》考了 61 分，我批的，友情分。”
台下哄笑。
傍晚七点，槐树下。
邻居小孩排队放纸飞机。
沈放推着蛋糕出来，上面写着：
“十周年纪念，迟到 10 年 1 个月零 1 天。”
林羡插好蜡烛，30 根，再加一根“补过生日”。
火光里，她问：“愿望呢？”
沈放说：“1999 年没敢说出口的那句。”
他俯身，贴着她耳朵，用气音说：
“林羡，我把整个槐树巷的夏天都送给你，连同我余生所有的光。”
林羡闭眼许愿，吹蜡烛。
纸飞机同时起飞，像一场反向的流星雨。
其中一架落在沈放掌心，展开，是 2003 年的清华招生简章复印件。
空白处多了一行新字：
“延期入学批准，理由：回家追人。——清华教务处（假章）”
林羡笑得弯腰：“伪造公文，沈教授，罪名加一条。”
沈放也笑：“罚我一辈子给你当反光板，好不好？”
雪停了，月光像 1999 年没拧紧的柠檬汽水，噗地一声，喷了满地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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