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雪又开始下。
溶洞外是一线狭谷,两侧冰崖千丈,只容单骑通过,名“鬼见愁”。
我与谢无咎在谷口分食最后一张干饼。
他肩头重新渗血,我递去凝雪膏——只剩拇指大的一团。
“省着点。”我低声说,“接下来三天,我们只能靠它。”
系统弹出淡蓝界面:
【当前坐标:鬼见愁狭谷出口,距都城“天阙”二十七里。】
【通缉令:“省着点。”我低声说,“接下来三天,我们只能靠它。”
谢无咎用指尖抹了薄薄一层,把剩下的推回给我:“你掌心的口子还在流血,别逞强。”
我没有推辞——那道为了取玉珏而划开的刀口,被冰水一泡,边缘已经泛白翻卷。凝雪膏一触皮肤,像有细针在缝合血管,疼得我吸了口气。
系统淡蓝小字悬在眼前:
【当前坐标:鬼见愁狭谷出口,距都城“天阙”二十七里。】
【通缉令:赤衣司辰时颁布】
【甲等·生擒姜隐者:赏金万两,封百户】
【甲等·生擒谢无咎者:赏金五千,赐玄铁令】
【提示:赤衣司“雪鸮”小队已出北门,预计两个时辰抵达谷口。】
我抬头看雪。雪片大如鹅羽,落在唇上却不化,像无数细小的刀刃。
“雪鸮……”谢无咎轻啧一声,“赤衣司里最麻烦的三人,轻功、弩阵、毒火,各擅其一。”
我握紧缰绳——昨夜在溶洞深处,我们找到了一匹被山洪冲散的玄甲战马,通体漆黑,颈侧烙着“玄”字火印。此刻它正低头啃冰,鼻息喷出白雾。
“两个人,一匹马。”我低声算,“马背只能容一人骑乘,另一人只能步行。”
谢无咎挑眉:“所以?”
“所以——”我翻身上马,俯身向他伸手,“你带伤,先骑;我跑一段,等出了狭谷再换。”
他盯着我伸出的掌心,忽然笑了:“姜昭昭,你可知这马叫‘玄夜’?它认主,除了我谁都骑不稳。”
话音未落,玄夜果然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刨雪。
我眯眼:“那就让它认我。”
我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马额那枚火印上。血一触铁印,竟发出轻微“嗤”响,像烙铁淬火。玄夜猛地抬头,黑眼睛里映出我的影子,随后温顺地垂下脖颈。
谢无咎愣了一瞬,随即失笑:“好,你赢了。”
他翻身上马,动作牵得伤口又渗红。我握住缰绳,在马侧轻拍马臀:“跑稳些,别把他摔下来。”
玄夜低嘶,四蹄踏雪如飞,载着谢无咎冲进狭谷。我提气紧随其后,靴底踏碎薄冰,发出细碎的裂响。
狭谷内风更急,雪被崖壁挤压成白雾,像无形的墙。
跑出五里,身后忽有尖锐哨声破空——
“啾——”
雪鸮到了。
我回头,只见三道灰影贴着崖壁疾掠而下,衣袂与雪色融为一体。
“换马!”谢无咎勒缰,玄夜前蹄高高扬起。
我纵身跃上马背,他则翻身落地,动作利落得像一道黑色闪电。
“前面转角有暗河,冰层三寸,能承重。”他低声道,“我引开他们,你沿河床走。”
“不行。”我冷冷道,“你的伤跑不过雪鸮,半柱香就会被追上。”
我抬手,从鞍袋里抽出一只巴掌大的铜管——悬壶坊的“惊鸿火”。
“一人引,一人截。”我拔掉火管塞子,火星嘶地窜出赤舌,“我数到三,一起动手。”
谢无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弯起嘴角:“好。”
“一。”
雪鸮的弩机声已在风里响起,铁矢破雪而来。
“二。”
我抬手,火管对准头顶冰崖最薄处。
“三!”
火光炸裂,巨响震得整条狭谷都在颤抖。冰崖轰然崩裂,万钧雪瀑倾泻而下,瞬间将谷道拦腰截断。
玄夜长嘶,载着我冲向暗河。身后,雪鸮的怒喝被雪崩吞没。
我回头,最后一眼看见谢无咎站在雪雾中,黑衣猎猎,像一柄不肯折断的刀。
他抬手,对我做了个口型——
“天阙见。”
崩雪封谷,轰响犹在耳。
玄夜四蹄腾跃,载着我冲入暗河冰道。两侧冰壁急速后退,雪尘自顶簌簌而落,像无数细小的追兵。
我俯身贴颈,风刀割面,心跳却稳得像在手术室里计时。
系统淡蓝提示:
【暗河全长约七里,冰层厚度 2.7 寸,承重极限:单骑。】
【出口:天阙北外廓水门吊桥下。】
马蹄踏破冰面,水花溅起又瞬间凝成碎玉。身后狭谷已被雪崩填平,雪鸮怒啸被深雪闷住,只剩遥远回声。
但我知道,真正的杀招不在他们,而在前面赤衣司真正的首领“白魇”尚未露面
七里暗河转瞬即尽。前方出现一点灰白天光,像利刃划破黑幕。
我勒缰减速,玄夜鼻孔喷出大团白雾。吊桥铁索覆冰,在风中吱呀作响。
桥头立着两盏赤灯,灯下站一人。
披赤狐大氅,面具银白,无眼无口,只在眉心刻一道竖缝,像未睁的第三只眼——白魇。
他抬手,指尖夹着一枚黑色骨哨。
哨声未起,我已翻身下马,袖中柳叶刀滑至掌心。
“姜大夫。”白魇声音温润,却带着雪落竹折的脆,“赤衣司无意与悬壶坊为敌,交出‘胭脂醉’母引,我放你过去。”
我冷笑:“母引已毁,你们来晚了。”
“毁了?”白魇微微侧头,面具缝隙里似有光闪过,“那便取你的血,再炼一支。”
语罢,他身后暗处走出三人——
左侧女子背双短弩,腰悬火油囊;
右侧男子肩扛斩马刀,刀背凝霜;
中间童子不过十三四岁,双手捧一黑檀匣,匣缝渗着紫雾。
系统警报骤红:
【高危组合:雪鸮·弩、雪鸮·斩、雪鸮·瘟】
【建议:冰面薄弱,可诱敌自陷。】
我后退半步,靴跟轻磕冰面。
玄夜低嘶,已懂我意。
白魇抬手,骨哨抵唇。
哨音未出——
我猛拽缰绳,玄夜人立而起,铁蹄重踏!
“咔——啦!”
冰面爆裂,蛛网裂痕瞬间蔓延至赤衣司脚下。
弩女急射,三支短矢贴着我耳际钉入冰壁;
斩马刀男怒吼前冲,却在第三步踏破冰壳,整条右腿坠入刺骨暗河;
童子檀匣倾倒,紫雾刚起,被玄夜掀起的冰风倒卷回去,呛得他当场咳血。
我趁乱翻身跃上桥索,铁链覆冰滑不溜手。
白魇却未动,他垂下手,骨哨无声落地。
“姜隐,”他声音依旧温雅,“你以为逃出鬼见愁,就能逃出天阙?”
我回头,吊桥另一端,雪幕中缓缓亮起火把长龙——
都城城门开,铁甲列阵,赤衣司主力倾巢而出。
我握紧缰绳,舌尖抵住上颚,压下翻涌的血味。
“那就看看,”我轻声答,“谁先死。”
玄夜嘶鸣,铁蹄踏碎桥索冰凌,载着我冲入火把与风雪交织的长街。
身后,白魇俯身拾起骨哨,在袖上轻轻一拭。
“游戏才刚开始。”
天阙北门名“永照”,此时却灯火森然。
守门禁军齐执长戟,戟尖结霜。
我纵马至门前,勒缰。
守将高声喝令:“奉赤衣司令,闭门缉凶!”
城门轰然合拢,铁闸落地,溅起雪尘。
我抬头,城墙垛口探出数十张弩机。
系统提示:
【正门封锁,建议绕行西侧水关。】
我调转马头,沿城墙阴影疾驰。
雪越下越大,像为整座都城披上一层无声丧衣。
水关闸门半掩,铁栅被冰冻结。
我翻身下马,从鞍袋里抽出“惊鸿火”第二支。
火星舔上引线,我咬牙低喝:
“再赌一次。”
轰——
冰屑与铁片四溅,水关炸开一道缺口。
玄夜长嘶,率先跃入冰冷护城河。
我紧随其后,水如万针穿骨。
浮出水面时,我回头望了一眼。
永照门城楼上,白魇不知何时已立在那里,赤氅翻飞,像一簇不肯熄灭的幽火。
他抬手,对我遥遥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我吐出一口血水,笑了。
“天阙,我来了。”
雪幕深处,新的杀局,正缓缓张开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