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的光在身后一寸寸收敛,像大幕缓缓合拢。玄夜的蹄声踏在刚冒芽的嫩草上,发出轻软却坚定的节奏。我回望北方,昼极岛已沉为一线银光,仿佛昨夜极光只是幻梦。
谢无咎走在马侧,指尖转着那枚血玉小马。玉色透亮,映出他眼角极浅的笑意:“姜隐,春回来了,可你的旧债还在。”
我握紧春迟,刀身比极北时更薄,雷纹却深了一分。系统悄然浮字:
【返程路线:断脊原—无名城—天阙】
【隐藏支线:旧都血诏】
我嗤笑一声:“债?我如今只认刀不认账。”
返程第三日,断脊原旧战场的积雪已化,露出焦黑的草根与断戟。
却有一支百人队伍在原上扎营,旗面翻飞——赤衣司。
为首的竟是沈怀璧。他脱去青衫,换了一身素白戎装,佛珠不见,腕上系着赤红发带。
他远远望见我,目光复杂:“阿昭,我来接你回都。”
我勒马,春迟横膝:“若我不回?”
沈怀璧抬手,身后百人齐刷刷拔刀,刀光映日:“那便押你回。”
谢无咎冷哼,玄甲残骑自坡后现身,仅剩三十骑,却杀意如铁。
两军对峙,风卷草灰,一触即发。
我翻身下马,走到阵前,抬手示意双方收刃。
“想让我回天阙,可以,但得按我的规矩。”
沈怀璧眸光微动:“说。”
“第一,赤衣司从此不得踏入无名城一步;第二,我要亲审当年姜氏案卷;第三——”
我抬刀指向他心口,“你随我同行,生死与共。”
沈怀璧沉默良久,忽地笑了:“好。我赌你这一局。”
赤衣司百人收刀退后,玄甲残骑亦收阵。
两军合一,马蹄踏过旧战场,像踏碎一段旧史。
夜里,无名城头篝火连片。沈怀璧与我并肩坐在城垛,他递来一只酒囊:“北地烧刀子,驱寒。”
我饮一口,喉咙如刀割,却暖到指尖。
“你哥呢?”我问。
“葬在极光里。”他望向北方,“我亲手埋的。”
火光映着他侧脸,我第一次看见他眼底没有算计,只有疲惫。
“阿昭,”他低声道,“回都后,我替你翻案。”
我摇头:“案卷只是纸,我要的是真相,也是公道。”
谢无咎远远走来,把一件玄色大氅丢到我肩上:“风大,别逞强。”
沈怀璧望着我们,忽然笑了:“你们俩,倒像一把刀的两面。”
四月十五,天阙春祭。
皇城正门大开,百姓夹道,百官列班。
我骑玄夜,披玄甲,腰悬春迟,率三十骑入城。
街道尽头,新帝萧烬立于高台,素衣金冠,胸口曼珠沙华已褪为淡粉。
他抬手,满城钟声齐鸣。
我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却未低头:“姜氏旧案,今日当清。”
萧烬微笑,将一卷明黄诏书递到我手中——
“姜氏无罪,旧地归还,族人昭雪。”
我展开诏书,指尖微颤。
系统悄然浮现:
【隐藏成就:沉冤得雪】
【奖励:自由之身,无官无爵,天地任行】
当日午后,御书房外铜鼎燃火。
我将姜氏旧案卷一页页投入火中,火光映出我平静的脸。
沈怀璧站在我身侧,轻声道:“烧了卷宗,也烧了我们的退路。”
我抬眼:“退路?我从不需要。”
谢无咎抱臂倚门,懒洋洋开口:“那便走吧,北境草原已绿,南境海潮正蓝。”
黄昏,我立于天阙城头,最后一次俯瞰万家灯火。
沈怀璧牵来一匹白马,马鞍上挂着崭新的行医囊。
“悬壶坊已散,我随你浪迹。”
谢无咎翻身上马,玄甲映残阳:“无名城留给他们,我们去更远的地方。”
我回头,春迟在腰间轻鸣,像回应风。
我扬声大笑:“好!天地为炉,风雪为火,咱们再铸一个春!”
马蹄声远去,天阙城门缓缓合拢。城墙之上,新帝萧烬负手而立,轻声道:
“姜隐,愿你此后,刀只救人不杀人。”
风掠旗角,回应他的,是远去的笑声,与一骑绝尘的刀光。
——归程风起,自此天地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