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的风在耳边收刀,像一场大梦初醒。
我勒马立于最后一片残雪,春迟横膝,刀尖挑着一缕碎草。天边,极昼的光终于熄灭,暮色从地平线漫上来,像有人泼了一碗温存的墨。
谢无咎在左,玄甲残旗卷了边;沈怀璧在右,药香混着马汗。我们谁都没说话,只听见玄夜粗重的喷鼻声——它知道,真正的远路才刚刚开始。
系统弹出淡金色的提示,却不再冷冰冰:
【世界线:春尽天涯】
【目标:无】
【提示:你已自由】
我们把无名城留给愿意留下的人,把烈马旗插在最高的烽台,任它在风里猎猎。
南下的路比想象中长。
第一程,穿过“折戟古道”。古道两旁是百年前的战场,断矛锈在土里,像枯死的芦苇。我下马,从一截断戟上抠下一枚铜星,随手嵌进春迟刀镡。
“带它回家。”我对谢无咎说。
他笑,把铜星又抠下来,扔进自己怀里:“那就先带我回家。”
古道尽头是雨城。
雨城没有晴天,雨丝细如牛毛,落在青石板上,溅起轻雾。
我们在城西的“醉翁楼”歇脚。楼是木构,年久失修,踩上去咯吱作响,却有一口极好的梅子酒。
沈怀璧要了三坛,一坛敬过去,一坛敬现在,一坛敬“以后”。
酒过三巡,楼下传来琵琶声,弦音里带着潮水的味道。
我推开窗,雨幕中站着一个抱琴的少年,眉眼与潮音有七分相似。
少年抬头,冲我咧嘴一笑:“姐姐,听说你们要去海尽头,能带上我吗?”
我挑眉:“会杀人吗?”
他拨弦,一串清越音破雨而来:“会弹琴,也会杀人。”
谢无咎在身后低笑:“那就带上吧,路上正好缺个乐师。”
少年名唤“潮生”,是潮音的孪生弟弟,鲛人血脉未醒,却已能听风辨水。
雨城再往南三百里,有一座无名小镇,镇口立着一块残碑。
碑上字迹模糊,只余“烈马”二字。
我下马,指腹抚过斑驳石面,碑身忽然发出细微嗡鸣。
系统提示:
【触发遗世碑林】
【提示:集齐七碑,可开“归墟之门”】
我回头,谢无咎已抽出匕首,在碑侧刻下一行小字:
“北原春尽,烈马南行。”
沈怀璧添笔:
“医者之心,毒师之骨。”
潮生抱琴,拨弦三声,碑身嗡鸣更盛,像回应,又像告别。
再十日,抵达秦淮。
灯火十里,画舫如织。
我们在“听月舫”歇脚,舫主是个戴面纱的女子,名唤“月奴”,她说自己曾见过姜氏先祖。
“那人在月下舞刀,刀光如雪,舞完就跳入江里,再也没上来。”
我饮尽杯中桂花酿,笑:“那今日我替他跳。”
言罢,纵身跃上船头,春迟出鞘,刀光与月色交辉。
一曲舞罢,江面浮起无数银鳞,像被刀锋唤醒的鱼。
月奴摘下面纱,冲我盈盈一拜:“姜氏后人,果然不负烈马之名。”
她递来一枚银鳞,鳞上刻着“归墟”二字。
是夜,潮生突然高烧,鲛人血脉觉醒。
他蜷缩在船舱,指甲疯长,耳后生出淡蓝鳞纹。
沈怀璧以药压热,却无济于事。
我割掌滴血,喂他服下,鳞纹渐退,却留下一枚小小泪痣。
潮生睁眼,眸色冰蓝,声音沙哑:“姐姐,我梦见海尽头有一座塔,塔里关着一匹会飞的马。”
我握紧他的手:“那就去把它放出来。”
再一月,抵达海尽头。没有塔,只有一座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着一块黑曜石台。
台上插着七柄断刀,刀柄皆刻烈马。
我踏上石台,七刀齐鸣,漩涡倒卷,竟现出一道幽蓝门户。
系统最后提示:
【归墟之门已开启】
【是否进入?】
我回头,谢无咎、沈怀璧、潮生并肩而立。
我大笑:“进!天地这么大,总得看看尽头之外是什么。”
我牵着玄夜,率先踏入幽蓝门户。
身后,七刀化作七匹光马,踏浪而来。
门户闭合的瞬间,海尽头升起一轮新的太阳。
烈马长嘶,春草无边。
——春尽天涯,而天涯之外,又是新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