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之后,并非黑暗,而是一片倒置的天穹。
我们仿佛踏进了水的背面——脚下是波纹不兴的镜面,头顶却悬着流动的云海。
玄夜第一次显出惊惶,马蹄在镜面上打滑。我俯身轻拍它颈侧:“别怕,这也是路。”
系统沉寂良久,才弹出一行淡金字:
【归墟第一层:镜海天】
【规则:所见皆倒影,所行皆逆行】
潮生蹲下,指尖触地,镜面漾开一圈圈涟漪,竟映出雨城残碑、秦淮月舫,乃至北原春草。
“姐姐,”他声音轻颤,“这里能看到过去。”
谢无咎拔刀,刀尖划出一道银线,镜面却未裂,反而将刀锋吞入半寸。
“别乱动。”沈怀璧按住他,“镜海吞刃,也吞人。”
我们向前走,脚下却传来向后退的触感。
每一步,脚印都在前方浮现,像有人替我们提前抵达。
潮生忽然停步,指向镜面:“看!”
倒影里,少年抱琴,却满面血污;沈怀璧青衫染墨,跪在一片火海;谢无咎胸口插着春迟,黑氅成灰。
我握紧刀柄,镜面却传来反震之力,仿佛警告:
“若想改命,先逆行己身。”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众人,倒着迈步。
诡异的是,脚印终于出现在正确方向。
众人会意,一同倒行。
镜面开始剥落,露出下方第二层的缝隙——一条幽深的螺旋阶梯,向下旋转,像巨鲸的喉管。
阶梯无阶,只有悬浮的冰片,每一片都刻着细小文字。
我俯身辨认,是姜氏医经,却倒写。
沈怀璧以指临摹,低声翻译:
“烈马踏星,昼鸣之时,归墟开而春生。”
倒写的末尾,却多了一句:
“春生则老,老则死,死则归墟复春。”
潮生脸色发白:“这是……循环?”
谢无咎冷笑:“老子最讨厌轮回。”
他抬脚欲踏碎冰片,被我拦住。
“别破坏规则。”我指向阶梯尽头,“走到底,才有答案。”
我们倒着下行,冰片在脚下无声重组,像无数双手托举。
阶梯尽头,是一座鲸骨穹顶的大厅。
肋骨为梁,鲸齿为柱,中央悬着第三块昼鸣石,却漆黑如墨。
石下,跪着十二具白骨,皆覆姜氏烈马旗。
我走近,白骨忽然抬头——
空洞的眼眶里,亮起幽蓝火焰。
系统警报:
【归墟守卫·烈马旧灵】
【击败条件:以血为火,以歌为刃】
潮生抱琴,指尖颤抖:“我……不会战歌。”
我割掌,血滴在地面,瞬间燃起幽蓝火线,沿白骨蔓延。
白骨发出嘶吼,却不再进攻,而是缓缓起身,列成一排,让出道路。
幽蓝火焰在地面拼出一行字:
“春迟之刃,斩夜而生。”
我伸手触碰漆黑昼鸣石,指尖传来剧痛——
石中传来心跳,与我的心跳同步。
系统疯狂刷屏:
【警告!母蛊最终形态·归墟核心】
【融合倒计时:十息】
我欲抽手,却被沈怀璧按住。
“听。”他闭眼,声音颤抖,“它在说话。”
心跳声中,我听见少女潮音的哭泣,听见北境黑雪下的亡魂,听见姜氏先祖的低语:
“归墟不是终点,是起点。”
我咬牙,将春迟插入石心。
漆黑石面裂开,一道纯白光芒冲天而起。
光芒中,浮现一匹由光组成的烈马,背生双翼,蹄踏星辉。
它低头,用额前独角轻触我眉心。
系统提示:
【获得归墟之钥:烈马星魂】
【世界线更新:春生永续】
烈马星魂开口,声音却是我自己的:
“归墟可重启春生,亦会重启杀戮。
留在此地,你将成为永昼之主;
踏出门户,你将再次沦为凡人。”
谢无咎拔刀,刀尖指向星魂:“老子选凡人,至少能死得痛快。”
沈怀璧微笑:“我愿留,替亡魂守夜。”
潮生抱琴,轻声道:“我想去看看真正的海。”
我望向三人,最终抬手,烈马星魂化作一枚小小光印,烙在我腕间。
“春生由我,不由归墟。”
鲸骨巨厅开始崩塌,光羽如雪。
我们奔向出口,阶梯自动上升,冰片化作飞鸟。
最后一跃,踏出镜海天。
脚下是潮生港的夜色,海浪轻摇,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唯有我腕间的光印,微微发热。
潮生第一缕晨光照来时,我们站在港口。
听月舫的婆婆端来新酿的梅子酒,笑得见牙不见眼:
“回来了?酒还热。”
我举杯,一饮而尽。
远处,朝阳跃出海面,像一匹脱缰的烈马。
春迟在腰间轻鸣,刀身透明,却映出万丈光。
——归墟已尽,春生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