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春城破晓的号角穿过薄雾,惊起栖鸦。八百青壮已换玄甲,枪尖挑着初升的太阳。我勒马于高台,春迟横膝,刀背映出一张张年轻面孔——他们昨日还是农夫、猎户、铁匠,今日便是我姜隐的兵。
“此去北原,不为拓土,只为护春。”我拔刀指北,“若雪狼再踏寸草,我辈当以身作篱。”
呼声如潮,惊碎晨雾。谢无咎率前军,沈怀璧押后阵,潮生抱琴策马,琴音与号角相和,像给这场出征添了三分从容。
第七日,抵断脊原北缘。旧日战场已被春草覆盖,唯有风蚀的残旗半截,猎猎作响。我下马掘土,捧出一抔黑雪余烬,指间仍透寒意。
探子来报:雪狼十二旗已聚黑风口,金狼纛再现,可汗却换了新人——一个戴银狼面具的青年,自称“乌勒”。
谢无咎冷笑:“旧王死,新王生,狼群永不缺牙。”
我望向天际,雪线如刀,割开蓝天与荒原。
当夜,营帐生炉。火光中,地图铺开,黑风口如一只张开的狼嘴。
沈怀璧以药粉在图上洒出三道烟痕:“狼群粮道在此,断之,可乱其阵。”
潮生抚琴,琴音低回:“雪狼惧火,我族人昔年曾以潮火破阵。”
我点头,以刀尖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图上:“三日后,月晦夜,火攻粮道,主力直取狼嘴。”
月晦,无星。前军五十骑负油罐,潜至狼群粮道。我举火折,一线火蛇窜入雪原,瞬间腾起十余丈火墙。
狼骑惊嘶,营帐连片起火。乌勒披银狼面具,挥刀斩火,却止不住溃势。
谢无咎率中军突入,枪挑狼旗;我纵马横刀,直取乌勒。春迟与狼刃交击,火星四溅,映出面具后一双冰蓝眼——竟是旧识。
面具碎裂,露出半张烧伤的脸,左耳缺一角——三年前黑风口,我曾放过的一名狼骑少年。
“姜隐,”他嘶哑开口,“今日我替族人讨债。”
刀风再起,我侧身让刃,春迟贴着他颈侧划过,却未取命,只割断狼皮系带。
“债已清,”我低声道,“雪原不该再流血。”
乌勒怔然,雪片落在他肩头,瞬间化白。
火攻后第五日,乌勒单骑来营,提酒三坛。
“黑雪已尽,狼群愿与归春通商,不再南犯。”
我与他击掌为誓,酒液溅在雪上,像一朵朵红梅。
谢无咎拔营北指,却在我耳边低语:“狼群可信?”
我望向乌勒远去的背影:“可信的不是狼,是春草。”
班师那日,北原春风浩荡。
归春城头星灯高挂,百姓夹道,孩童抛洒花瓣。
我下马,将乌勒赠予的银狼牙悬于城门,与烈马旗并列。
沈怀璧清点药材,笑言:“此役无疫,药材可省三年。”
谢无咎举杯,酒色映春:“北原无烽,归春永昼。”
夜深,四人围炉。
乌勒的信鸽落在窗棂,足上系着狼牙与麦穗——通商之约已成。
我抚过春迟,刀身映出星灯,也映出更远的天幕。
潮生拨弦,轻声问:“下一站呢?”
我望向南方海平线,那里有尚未升起的朝阳。
“去更南的地方,看春草尽头。”
风起,星灯摇曳。
归春城头,旌旗猎猎,烈马长嘶。
我举杯,与众人同饮。
北原烽烟散,春草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