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尽头的雾像一匹被风撕裂的绸,缓缓向两侧退去,露出一条青灰色的石阶,阶面覆着薄霜,霜里嵌着细碎的金屑,踩上去发出极轻的“嚓嚓”声。我回头望了一眼烈马春树——金叶在晨风里摇曳,像替我送行。
谢无咎把琴横在鞍前,指尖随意一拨,弦音撞进雾里,激起一圈涟漪;沈怀璧捧书而行,书页里夹着昨夜姜远赠的桃瓣,淡香不散;潮生把界铃系在发尾,一步一响,像替我们数着前路。
系统久违地亮起:
【新坐标:雾外之城·悬光】
【提示:无界之路终点,亦为起点】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石阶。
雾尽处,一座城悬在半空。
城基是一块巨大的浮石,石上生满发光的苔,像夜空被倒扣在脚下。城墙以黑铁铸成,却嵌着无数琉璃片,日光一照,整座城便浮起一层流动的虹。城门无匾,只悬一盏巨灯,灯罩是整片鲸骨磨成的圆,里面燃着淡金色的火。
城门下,一条铁索桥凌空垂落,桥面铺着赤木,走上去微微摇晃,却稳如大地。守桥的是个披斗篷的老人,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下巴。
老人抬手,掌心浮现一枚光符,符纹与归春星灯同源。
“持灯者,”他声音沙哑,“悬光城只问来者,不问归人。”
我亮出腕间银铃,铃声与光符共鸣,铁索桥发出低鸣,城门缓缓开启。
城内街道空荡,屋舍俨然,却无半分人烟。
每隔十步,便悬一盏风灯,灯罩里不是火,而是一粒旋转的星子。
星子投下冷白光,照得青石板地面泛出淡蓝。
沈怀璧以指尖轻触灯罩,星子便停,化作一枚冰凉的琉璃珠,落进他掌心。
“悬光以星为火,”他低声道,“一城灯火,便是一城星命。”
潮生把琉璃珠贴近耳畔,听见潮汐声——每一颗星子,都是一段海的记忆。
城中央,一座铁炉仍在燃烧,却无铁匠。
炉旁石桌上,摊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墨迹未干:
“悬光之铁,可铸无界之刃。
持灯者至,以血为引,以春迟为模。
刃成,则城坠;刃碎,则城起。”
落款:姜氏·远。
我指尖微颤——姜远曾在此铸刃?
谢无咎已卷起袖子,握住铁锤:“那就铸。”
炉中铁水翻滚,赤红如龙。
我把春迟横放于砧,刀身透明,映出炉火。
沈怀璧割掌滴血,血珠入铁水,化作一缕金线;
潮生拨弦,琴音化刃,削铁如泥;
谢无咎挥锤,锤落火星四溅,每一击都似敲在心跳上。
铁水凝形,刀胚初成,却比春迟更长一寸,刃薄如蝉翼,通体流动极光。
系统提示:
【获得:无界·春迟】
【属性:可斩界,亦可筑界】
刃成刹那,整座悬光城发出低沉轰鸣。
浮石下坠,琉璃片纷纷剥落,如一场绚烂的陨星雨。
我们乘铁索桥疾退,脚下浮石裂成七瓣,化作七艘星舟,舟身刻烈马徽。
星舟升空,悬于城周,似在守护,又似在等待。
我握紧新刃,刀尖指天,极光如瀑。
星舟降下光梯,梯尽头是一扇光门。
门后,是无尽的星幕,星幕下浮着一座更小的岛——岛上,烈马春树枝头已开花,金瓣如翼。
姜远立于树下,笑意温和:“悬光坠,星舟起,春草尽头,便是归途。”
我踏上光梯,回首,悬光城已化作漫天流光,像一场盛大的告别。
穿过光门,脚下是柔软的春草,草尖缀着露珠,每一滴都映着一座城。
远处,烈马春树花开正盛,花香清冽。
姜远递来一杯酒,酒色如极光:“饮此,记此程,忘归途。”
我举杯,与谢无咎、沈怀璧、潮生同饮。
酒入喉,星幕合拢,天地寂静。
再睁眼,已立于归春城头。
星灯万盏,百姓欢笑,孩童提灯奔走。
我腕间银铃轻响,七枚星子归位,烈马春树枝头,新花再绽。
系统最后一次亮起:
【世界已完整,春草无尽】
【愿你此后,刀向风,马向春】
风起,旌旗猎猎。
我翻身上马,春迟归鞘,星灯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