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归春城后第十三天,东海尽头忽然翻起一道黑线。
那黑线越涨越高,像一堵被夜染透的墙,却在墙顶裂出一道银白的缝。
我勒马立在礁石上,春迟在鞘中发出嗡鸣,刀身映出裂缝里透出的幽蓝光。
潮生抱琴,指尖轻颤:“是鲸骨。”
话音未落,海水轰然炸开,一具巨鲸骸骨破浪而出,脊骨如拱桥,肋骨如巨塔,鲸眼空洞,却悬着一粒极亮的星灯。
老妪的乌篷船在浪里颠簸,铜铃狂响,像替我们敲鼓助威。
鲸骨浮于海面,骨缝间渗出淡蓝磷火,像无数条细小的河流。
我踩着鲸骨阶梯而上,每一步都激起碎光,仿佛踏碎一整个夜空。
乌勒紧随,狼牙短匕插在骨缝,刃口映出我微白的鬓角;
潮生抱琴,琴弦沾了磷火,弹出幽蓝音符,音符落在骨面,化作一盏盏小灯,指引前路。
鲸骨深处传来低低的啸声,像风穿过千年前的鲸歌。
鲸骨胸腔内,竟是一座空殿。
殿柱是鲸肋,殿顶是鲸腭,殿心悬着一枚巨大的心脏——却不是血肉,而是一团旋转的星灯火焰,焰心是一粒极黑的珠子。
系统陡然亮起:
【鲸骨之城·噬星核心】
【目标:取黑珠,熄永夜】
我抬手,春迟出鞘,刀尖直指焰心。
黑珠却猛地一震,火焰暴涨,化作一匹极小的黑狼,狼眼空洞,却透出贪婪的光。
黑狼跃出火焰,身形瞬息膨胀,鲸骨内壁被它撑得咯咯作响。
乌勒低喝,狼牙短匕化作银光,直刺狼颈;
潮生十指翻飞,琴声凝成冰刃,封狼四肢;
我挥春迟,刀光如练,劈向狼心。
影狼却分裂成七道黑影,七影七向,竟同时扑向七盏小灯。
灯火骤灭,骨殿陷入漆黑。
黑暗中,只有春迟刀身透出一道极细的光,像不肯屈服的春。
我割掌,血珠滚落,落在春迟刀背。
刀身嗡鸣,血珠化作七朵极小的红花,红花同时绽放,照亮七道黑影。
乌勒咬破指尖,血滴狼牙,狼牙化作七道银光,钉住七影;
潮生以指尖血染琴弦,琴声骤起,七影被音浪卷回焰心。
黑珠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火焰收缩,鲸骨内壁渗出幽蓝光雨。
火焰缩至极点,黑珠终于暴露。
我刀尖轻挑,黑珠离焰,落入掌心,冰冷刺骨。
鲸骨空殿开始震动,鲸眼星灯骤然熄灭,整座鲸骨之城发出低沉的叹息。
乌勒把黑珠按进狼牙短匕,匕首瞬间透明,刃口映出极光;
潮生把黑珠嵌入琴首,琴弦化光,琴声化作鲸歌。
鲸骨之城缓缓下沉,却在沉至水面时停住,鲸眼星灯重新亮起,却不再幽蓝,而是温暖的金色。
鲸骨之背裂开七道缝,七艘透明星舟破浪而出。
舟身由鲸骨与星灯树汁液凝成,舟帆是鲛绡,舟头各悬一盏极小的灯。
我踏上第一艘,乌勒紧随,潮生抱琴,老妪的斗笠化作帆,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星舟破浪,驶向海的更深处。
鲸骨之城在身后缓缓合拢,像一座巨大的鲸,重新潜入深海。
风从鲸骨中生出,带着星屑与盐粒。
星舟在无风的海上疾驰,像七支离弦的箭。
我立于船头,春迟横膝,刀身映着星灯,像一泓流动的冰河。
乌勒把狼牙插在桅杆顶端,狼牙与灯焰相触,发出清脆一响。
潮生抱琴,琴声与风声相和,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春。
第七日,海面浮现一座岛。
岛上,一株巨大的星灯树正缓慢旋转,树冠托起一轮完整的太阳。
树下,站着一个人——姜远。
他依旧白发,却不再拄杖,手里握着一把极小的锄头,正在树下挖洞。
“树长大了,”他抬头,笑容像少年,“该给它换个家。”
我拔出春迟,刀尖触地,泥土柔软得像记忆。
春迟入土,瞬间生根,枝桠疯长,与星灯树交缠,树冠的太阳与刀身的极光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