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马上的纹路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李莲花坐在莲花楼的窗前，指尖轻轻描摹着小木马上的每一道刻痕。二十年了，这个护身符从未离开过他。在四顾门最辉煌的日子里，它被藏在门主令牌的暗格里；在他跌落东海、流落民间时，它是唯一没有被典当的物件；在碧茶之毒发作最痛苦的夜晚，他紧握着它熬过一个又一个长夜。
而现在，他亲眼看着它从五岁的自己手中递来。
"命运的玩笑..."李莲花轻声自语，嘴角却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流淌，照在木马上，映出一道奇异的金光。李莲花突然感到胸口一热，低头看去——原本淡化的金色莲纹正在皮肤上缓缓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这是..."
一股暖流从丹田处升起，流遍四肢百骸。李莲花惊讶地发现，体内沉寂多年的内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运转，而往日如影随形的碧茶之痛，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连忙盘腿调息，运转扬州慢心法。内力如江河奔涌，畅通无阻地流过每一条经脉，最终汇聚在胸口莲纹处，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第九层..."李莲花睁开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扬州慢心法第九层，是漆木山师父都未曾达到的境界。传说修至圆满，可生死人肉白骨。他苦练多年未得寸进，却在今夜，因为一个跨越时空的木马，豁然贯通。
"李莲花！"方多病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你没事吧？我感觉到楼内有异常内力波动！"
李莲花收起木马，起身开门。方多病站在门外，一脸担忧，身后是同样神色凝重的笛飞声。
"我很好。"李莲花微笑道，"前所未有的好。"
方多病上下打量他，突然瞪大眼睛："你的气色...还有你的眼睛！"
笛飞声一步上前，抓住李莲花的手腕把脉，片刻后眼中闪过震惊："碧茶之毒...消失了。"
"什么？"方多病失声惊呼，"怎么可能！"
李莲花将小木马放在桌上："因为它。"
方多病拿起木马翻看："这不就是你一直带着的那个...等等，上面怎么有新鲜的血迹？"
李莲花这才注意到木马底部确实沾着一点暗红，想来是小相夷递给他时，他吐血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却形成一个奇特的莲花形状。
"是我的血，也不是我的血。"李莲花轻声道，"它完成了闭环。"
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显然没听懂。李莲花也不解释，只是走到窗前，望着满天繁星。
"我见到了五岁的自己。"他突然说，"就在今天。"
方多病手中的木马"啪"地掉在桌上："又穿越了？"
"不完全是。"李莲花摇头，"更像是...时空的馈赠。"
他将今天的奇遇娓娓道来，从铜镜碎片划破手指，到与小相夷共度半日，再到最后的血脉共鸣。说到小相夷赠他木马时，声音微微发颤。
"所以这个木马..."方多病瞪大眼睛，"其实是小时候的你自己给你的？"
李莲花点头："而我这些年一直带着它，保护着它，直到它回到过去，被小时候的我得到，再在今天...回到我手中。"
笛飞声眉头紧锁："时空悖论。"
"不，是因果闭环。"李莲花轻抚木马，"我们总以为过去决定未来，但有时候，未来也会影响过去。"
方多病挠头："我还是不明白..."
"不重要。"李莲花笑道，"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了师父当年的话。"
"什么话？"方多病问。
"双生莲体不是诅咒，而是守护。"李莲花胸口的金莲纹微微发亮，"我与哥哥，与过去的自己，甚至与你们...都是相互守护的关系。"
笛飞声若有所思："所以你痊愈了。"
"是的。"李莲花深吸一口气，"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这里。"他指了指心口。
方多病突然扑上来抱住他："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
李莲花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随即笑着拍拍他的背："方大少爷，注意形象。"
笛飞声轻咳一声："我去准备些酒菜。"
那晚，三人在莲花楼前畅饮至天明。李莲花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豪饮，不再担心碧茶之毒发作。酒至半酣，他取出许久未碰的琴，弹了一曲《明月沉西海》。
琴音如诉，在月色下流淌。方多病听得入神，笛飞声闭目静听。李莲花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悲欢离合都倾注其中。
曲终时，东方已现鱼肚白。李莲花收起琴，轻声道："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
几日后，李莲花独自来到云隐山。漆木山师父见到他时，手中的酒壶差点掉在地上。
"相夷？"老人揉了揉眼睛，"你的毒..."
"好了，师父。"李莲花恭敬行礼，"多亏您传授的扬州慢。"
漆木山拉过他的手把脉，半晌，长叹一声："好，好啊！"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师徒二人坐在当年学艺的崖边，李莲花将这段时日的奇遇一一道来。漆木山听完，捋须沉思良久。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老人意味深长地说，"你既已参透双生莲体的真谛，为师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李莲花摇头："弟子永远需要师父指点。"
漆木山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相夷，你可知为何扬州慢第九层能解碧茶之毒？"
"请师父明示。"
"因为第九层的关键，不是功力，而是心境。"漆木山望向远方，"放下执念，接纳过去，方能圆满。"
李莲花若有所思。是啊，他这些年执着于过去的伤痛，执着于失去的一切，却忽略了眼前的人和事。直到遇见五岁的自己，才明白生命中最珍贵的不是未曾得到的，而是已经拥有的。
告别师父后，李莲花来到后山莲池。池水清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他取出小木马，轻轻放在池边。
"谢谢你，小相夷。"他轻声说，"我会好好活下去。"
微风拂过，池水泛起涟漪，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当夜，李莲花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站在李家花园里，五岁的小相夷向他跑来，笑容灿烂如朝阳。他蹲下身，张开双臂，孩子扑进他怀里。
"表哥！"小相夷仰着脸叫他，"我学会写字了！"
李莲花摸摸他的头："真棒。"
"我写给你看！"小相夷拉着他跑到石桌前，用稚嫩的小手在沙盘上写下"李相夷"三个字，然后又写"李莲花"。
李莲花眼眶发热："谁教你写的？"
"哥哥！"小相夷骄傲地说，"他说我将来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李莲花将孩子搂进怀里："你会的。你会成为天下第一大侠，会保护很多人，也会...被很多人爱着。"
小相夷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指着他的心口："表哥，你这里还疼吗？"
李莲花摇头："不疼了。"
"真的？"
"真的。"他柔声道，"因为有你在。"
小相夷开心地笑了，那笑容如此纯粹，如此明亮，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李莲花感到心中某个始终空落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李莲花摸向胸口，金莲纹微微发热，似乎在提醒他那个梦的真实性。
窗外，方多病正在练剑，笛飞声在一旁指导。看到李莲花出来，方多病兴奋地挥手："李莲花！笛飞声答应教我新剑法了！"
李莲花笑着走过去："那我可不能错过。"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温暖而明媚。莲花楼前，一朵并蒂莲悄然绽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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