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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旧仆的低语与撕裂的信任

逆爱,情深

墙角那件昂贵的黑色羊绒风衣,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静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嘲笑着沈知微昨夜崩溃的软弱。她蜷缩在百乐门狭小房间的硬板床上,晨曦透过斑驳的窗棂,却无法驱散她眼底的阴霾和彻骨的寒意。霍沉舟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那件风衣带来的屈辱、动摇和那丝该死的温暖,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刘德彪怨毒的眼神,柳如眉和林耀祖阴冷的算计,以及霍沉舟那深不可测、时而庇护时而疏离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让她喘不过气。复仇的火焰在冰冷的现实和混乱的心绪中明灭不定,前路似乎只剩下更深的迷雾和绝望的泥沼。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窒息感压垮时,门外响起了老周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急切的敲门声。

“知微?知微丫头,你在里面吗?” 老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不同寻常的凝重。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思绪,哑声应道:“在,周叔,进来吧。”

老周推门而入,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反手迅速关上门,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下门外,才快步走到沈知微床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

“丫头,外面……有个人要见你。自称是……沈家旧仆!”

“什么?!” 沈知微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所有的疲惫、混乱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近乎眩晕的冲击力取代!沈家旧仆?!这个几乎只存在于她遥远童年记忆中的称谓,此刻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耳边!难道是……真相的碎片终于要浮现了?还是……另一个更险恶的陷阱?

“人在哪?”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急切地抓住老周的胳膊。

老周感受到她的激动,神色更加凝重:“在后门巷子口,很偏僻。那人看着……很谨慎,也很害怕。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长衫。他说……他叫李福,以前在沈家后厨管采买的,认得你小时候的模样。” 老周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审视,“我瞧着……不像是说谎,他提起沈家老爷夫人时,眼圈都红了。但知微,这节骨眼上……你务必小心!”

李福……李伯!一个模糊却带着温暖烟火气的名字瞬间撞入沈知微的记忆深处!那个总是偷偷塞给她刚出炉糖糕的慈祥老人!一股酸楚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下。希望?还是绝望的引线?** 她不敢细想。

“周叔,带我去!” 沈知微毫不犹豫地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甚至来不及整理凌乱的鬓发,只胡乱抓起一件素色的披肩裹在身上。

百乐门内,午后的喧嚣已经开始酝酿。靡靡之音,调笑声,杯盏碰撞声,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浮华噪音。沈知微却像行走在真空里,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模糊。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后门之外,那个可能带来真相或毁灭的幽暗角落。

推开沉重的后门,一股混杂着垃圾和潮湿霉味的冷风猛地灌入,吹得她披肩翻飞,也吹得她浑身一激灵。与门内的暖香浮华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肮脏、破败、危机四伏。她裹紧披肩,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狭窄、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巷弄。

“知微小姐……” 一声极轻、带着哽咽和巨大恐惧的呼唤,如同蚊蚋,从一堆废弃木箱的阴影里传出。

沈知微循声望去。一个瘦小、佝偻得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老人,从阴影里缓缓挪了出来。他头发稀疏花白,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风霜和惊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长衫,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他的眼神浑浊,却充满了警惕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死死盯着沈知微的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李……李伯?” 沈知微的声音有些发紧,试探着向前一步。那眉眼间的轮廓,依稀还有当年那个慈祥厨管的样子,只是被苦难和恐惧侵蚀得面目全非。

“是……是我,知微小姐!” 李福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伸出枯枝般的手,似乎想触碰沈知微,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怕弄脏了她。“老天爷开眼……您、您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他哽咽着,语无伦次。

“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沈知微压下心头的酸楚,警惕地扫视四周,果断低声道。

李福如同惊弓之鸟,连连点头,佝偻着身子,脚步蹒跚却异常迅速地跟着沈知微,钻进了更深处、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的狭窄弄堂。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墙壁上爬满了滑腻湿冷的青苔,在仅有的几盏昏黄如鬼火的路灯映照下,泛着幽绿诡异的光。脚下的石板路破碎不堪,积着浑浊的污水,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腐水味和垃圾发酵的气息。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狗凄厉的吠叫,更添几分阴森。

终于,在一处几乎被废弃、堆满破烂的断墙角落,李福停下了脚步。他剧烈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知微小姐……”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砂纸摩擦,“沈家……沈家当年那场祸事……不是天灾!是人祸!是……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屠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干瘪的胸腔里挤出来的血沫。

沈知微的心跳骤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她一把抓住李福枯瘦的手臂,指尖冰凉:“李伯!您知道什么?快说!是谁?!”

李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黑暗中潜伏着噬人的恶鬼。他凑近沈知微,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我不敢确定具体是谁……但是……但是最近,我无意中听到……听到有人在酒馆里喝醉了酒吹嘘……说、说当年沈家挡了大人物的路,是……是霍家……” 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是霍家……默许……甚至……可能……插了手!”

轰——!!!

“霍家”两个字,如同两道裹挟着血色闪电的惊雷,狠狠劈在沈知微的脑海之中!瞬间将她所有的思维炸得粉碎!

霍沉舟!

那张冷峻深邃、曾给予她庇护的脸庞!

那双时而冰冷审视、时而流露关切的眼睛!

那件带着体温、让她沉沦又痛恨的黑色风衣!

所有关于他的画面、气息、感觉……如同被投入绞肉机般疯狂旋转、撕裂!

“不……不可能……” 沈知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金纸,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李伯……您……您确定吗?这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 她死死抓住李福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福被她抓得生疼,却不敢挣脱,只是痛苦地摇着头,浑浊的老泪纵横:“小姐……我……我就是个没用的老废物……我……我不敢确定啊!我只是……只是听那醉鬼含糊地提了几句……说霍家在那段时间……调动了一些不该调动的人手……好像在掩盖什么痕迹……而且……而且事后,沈家的一些产业……流得最快最干净的……就是……就是被霍家下面的铺子……吞掉的……” 他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小姐,我……我这条贱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可您……您一定要小心!霍家……霍家在上海滩……那是能通天的啊!他们……他们要是知道我来找您……我……我就……”

恐惧彻底吞噬了这个老人。他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沈知微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再也问不出更多确切的东西。一股冰寒刺骨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霍沉舟!那些看似深情的维护,那些强势的庇护,难道……难道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是为了麻痹她?为了……看她在仇恨与虚假的温情中挣扎取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她强迫自己松开李福,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克制:“李伯……谢谢您。您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要说!包括……老周!保重!” 最后两个字,沉重得如同诀别。

李福如蒙大赦,又充满担忧地看了沈知微一眼,终究不敢再停留,佝偻着身子,如同受惊的老鼠,迅速消失在幽暗曲折的巷弄深处,被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

沈知微独自一人,僵立在散发着恶臭的断墙角落。阴冷的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和尘土,扑打在她脸上、身上,她却浑然不觉。远处野狗的吠叫似乎更近了,带着嗜血的兴奋。

霍家!

这两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烙铁,狠狠烙在她的灵魂深处!

霍沉舟!

这个名字,此刻不再是复杂的谜题,而是化作了最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她刚刚松动的心防!

她踉跄着,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这片肮脏的死地。回百乐门的路上,夜风更烈,吹得她披肩猎猎作响,仿佛要将她单薄的身体撕碎。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关门闭户,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她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街道上空洞地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刃上,踩在自己破碎的心尖上。

查!必须查!

如果这是真的……霍沉舟……

沈知微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血肉,用这极致的痛楚,压住喉咙里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混杂着血腥味的嘶吼!迷茫和痛苦被一种更冰冷、更决绝的恨意取代。霍家……那深似海的豪门,那铜墙铁壁的防卫……她要如何撕开一道口子,去触碰那血淋淋的真相?霍沉舟……她又该如何面对他?是继续虚与委蛇,还是……亮出指甲缝里那点致命的寒芒?

当她失魂落魄地推开百乐门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后门时,扑面而来的喧嚣热浪让她一阵眩晕。舞池里人影晃动,笑声浪语交织。她站在光影交错的边缘,像一个突兀闯入的、格格不入的幽灵。彩灯旋转的光斑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冰封恨意与孤注一掷决绝的眼眸。

复仇之路的迷雾并未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稠、更加血腥。而那个曾让她动摇的男人,此刻,已站在了那迷雾最深处,血色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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