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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暗箭难防

逆爱,情深

冰冷的地板仿佛还残留着霍沉舟离去时的寒意。沈知微蜷缩在床角,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心口翻涌的绝望与屈辱。霍沉舟那双失望又冰冷的眼神,如同烙印刻在她脑海里。她明白,陈副官精心编织的毒网已经悄然收紧,而她,深陷其中,孤立无援。但绝望过后,一股更强烈的、近乎执拗的火焰在她眼底燃起——她不能坐以待毙!匿名信的谜团尚未解开,沈家的血仇未报,她更不能背负这莫须有的污名!必须反击,找到陈副官构陷的铁证!

然而,她低估了陈副官的阴毒与速度。

霍公馆,西翼副楼,一间窗帘紧闭的办公室。

陈副官背对着门,站在阴影里,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他紧绷而阴鸷的侧影。他手中捏着几张精心伪造的文件,纸张在指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上面用模仿的笔迹“记录”着沈知微与数个“身份不明”人物的会面时间、地点,甚至煞有介事地“推测”她可能受雇于敌对势力,意图窃取霍家商业机密或制造混乱。每一个伪造的细节都透着险恶的用心。

“哼,沈知微…”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冷笑,如同毒蛇吐信,“这次,看你这张清高的脸,还能不能迷惑住少爷!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彻底滚出霍家!”他嘴角扭曲,勾起一抹恶毒的快意。

“头儿,都安排妥了。”一个心腹手下推门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谄媚,“按您的吩咐,选了几个嘴巴碎、在少爷常去花园必经之路上‘闲聊’的下人。话头都引过去了,保证让少爷‘无意间’听到。”

陈副官转过身,将伪造的文件递过去,眼神如同淬毒的冰棱:“很好。等少爷听完那些‘闲话’,心神不宁的时候,你再‘不小心’把这东西掉在他面前。记住,要慌乱,要‘害怕’,演得像一点!要让少爷觉得,是他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明白!您放心!”手下接过文件,如同捧着烫手的炭火,脸上却堆满邀功的兴奋。

霍沉舟的心情确实糟透了。

商会王有财的残余势力蠢蠢欲动,青帮张老大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而最让他心力交瘁的,是沈知微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和讳莫如深的“私事”。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想独自去花园透口气。

刚走到连接主楼与花园的回廊,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声便随风飘来,清晰地钻进他耳中:

“…听说了吗?百乐门那位沈小姐,最近可不太安分啊…”

“可不是嘛!我有个远房表亲在码头干活,说好几次看见她和些生面孔碰头,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嘘!小声点!别乱说!不过…我也觉得奇怪,她一个歌女,整天神神秘秘的,少爷对她那么好,她该不会…”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说还跟之前霍家那些倒霉事扯上关系了?啧啧…”

议论声戛然而止。几个正在修剪花枝的下人看见霍沉舟阴沉着脸走近,立刻噤若寒蝉,慌忙低头行礼,眼神躲闪,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仿佛生怕被灭口一般,匆匆作鸟兽散。

霍沉舟的脚步钉在原地。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那些“无心”的低语,如同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他心中最脆弱、最不安的地方——沈知微的异常!难道…难道那些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这时——

“哎呀!”一声夸张的惊呼!

一个穿着霍家低级仆人服饰的年轻男人(陈副官的心腹)抱着一摞文件,慌慌张张地从回廊另一头跑来,似乎因为走得太急,在离霍沉舟几步远的地方脚下猛地一绊!

哗啦——!

他手中的文件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正好有几份飘落在霍沉舟脚边!

“少…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小人该死!”那仆人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捡拾文件,动作“慌乱”得夸张,手指都在“颤抖”。他手忙脚乱地抓起霍沉舟脚边的一份文件,似乎想立刻藏起来,却又“不小心”让文件的内容完全展露在霍沉舟低垂的视线之下!

“目标:沈知微。接触时间:X月X日酉时。地点:霞飞路XX咖啡馆。接触对象:代号‘灰鸽’(身份不明,疑为敌对势力联络人)。疑似意图:获取霍家近期航运路线图…”

霍沉舟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几行触目惊心的文字上!伪造的日期、地点、代号、意图…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瞳孔骤缩!他猛地弯腰,一把夺过那仆人“死死护住”的文件!

仆人“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少…少爷!这…这是小的不小心捡到的废纸…不是…不是真的!您别信!千万别信啊!” 他越是语无伦次地“否认”,越是显得欲盖弥彰。

霍沉舟根本听不进他的辩解。他捏着那几张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文件上伪造的笔迹、格式,甚至那枚伪造的、模糊不清的“保密”印章,都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真实感”。一股混杂着震惊、愤怒、被愚弄的剧痛,以及…更深沉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他想起沈知微的躲闪、她的秘密、她眼中那复杂的疏离…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伪装?!

“滚!”霍沉舟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雷霆将至的威压。

那仆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霍沉舟站在原地,手中的文件仿佛有千斤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更衬得他面色铁青,眼神阴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百乐门后台,脂粉香气与汗味交织。

沈知微坐在化妆镜前,镜中的人影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重。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为即将开始的演出做准备,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霍沉舟冰冷的质问和那份伪造文件的阴影。她必须尽快行动!

老周佝偻着背踱过来,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丫头,你脸色难看得紧。是不是…霍家那边…” 他欲言又止,显然也听到了些风声。

沈知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周叔,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无法对老周和盘托出,怕连累这位真心关怀她的老人。

老周重重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拧成一团:“唉,这世道,好人难做啊!丫头,听周叔一句,凡事…多留个心眼儿!有难处,别硬扛,周叔这把老骨头,还能顶点用!”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江湖人的义气。

沈知微心中一暖,鼻尖微酸:“谢谢周叔,我记住了。” 这份暖意,是她此刻冰封世界里唯一的光。

霍沉舟的书房,厚重的橡木门紧闭。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山雨欲来的压抑。霍沉舟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指尖夹着的雪茄已燃了大半,灰烬簌簌落下,他却浑然未觉。桌上,摊开着那份伪造的文件,旁边还放着管家刚呈上来的、语焉不详的初步调查报告:“…沈小姐近期确有数次独自外出,行踪难以完全掌握,接触人员…尚在核实中…”

每一个模糊的字眼,都像在印证那份“铁证”的可信度。霍沉舟的指节在文件边缘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下都敲在他摇摇欲坠的信任上。他对沈知微的感情,让他本能地抗拒相信这一切;但身为霍家掌舵人的理智,却在冷酷地提醒他:任何威胁,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这种撕裂般的痛苦,几乎让他窒息。

“笃笃笃。” 敲门声小心翼翼。

“进。” 霍沉舟的声音嘶哑。

管家推门而入,看到少爷那副山雨欲来的神情和桌上刺眼的文件,心头一凛,大气不敢出。

霍沉舟没有抬头,目光依旧锁在文件上,声音冰冷如西伯利亚寒流:“查!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给我把沈知微最近三个月所有行踪、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给我挖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特别是…霞飞路XX咖啡馆,酉时!”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管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是!少爷!老仆这就去办,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不敢多问,躬身退下,脚步沉重。书房的门再次关上,留下霍沉舟独自面对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内心翻江倒海的煎熬。

沈知微结束演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霍公馆为她安排的房间。刚推开门,一股异样的感觉便攫住了她。房间里一切看似如常,但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极淡的烟味(陈副官手下留下的)。她猛地看向梳妆台——她习惯性放在角落的一支不起眼的唇膏,位置似乎移动了半寸!

有人进来过!在搜查!

沈知微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手脚冰凉。陈副官的动作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狠!霍沉舟的怀疑,显然已经化为了实质性的行动!她冲到床边,掀开枕头——那封匿名的、指控霍家的信件,还好端端地藏在夹层里。她迅速将它贴身藏好,如同护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但那份伪造的“证据”带来的威胁,却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着她。

深夜,万籁俱寂。

沈知微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树影婆娑,如同鬼魅般摇曳。她听到走廊里传来极其轻微、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在她房门外短暂停留,然后才慢慢远去…是监视!霍家,这个曾经给予她短暂庇护的地方,此刻已变成了危机四伏的牢笼!

她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冰冷的枕头。恐惧、愤怒、委屈、对霍沉舟的失望与一丝残存的期待…种种情绪撕扯着她。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匿名信的来源?陈副官构陷的铁证?任何一样,都能成为她绝地反击的武器!可线索在哪里?她如同困在蛛网中的飞蛾,四周皆是迷雾。

霍沉舟同样彻夜难眠。

他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指尖的烟燃尽又续上,书房里烟雾缭绕。他的脑海里,沈知微含泪的双眼与那份伪造文件上冰冷的文字反复交织、碰撞。她的倔强,她的脆弱,她在他怀中时微微的颤抖…这些真实的感受,与那“铁证”带来的背叛感,形成巨大的撕裂。

“知微…”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你到底…要我如何相信你?” 如果她真的包藏祸心,他该如何处置?是念及情分放她一条生路,还是…以霍家的利益为重?这个抉择,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窗外的月光惨白,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添几分孤寂与沉重。信任的基石在阴谋的侵蚀下轰然开裂,而修复它,或将彻底摧毁它的抉择,正沉沉地压在他的肩上。暗夜漫长,危机四伏,无人知晓黎明何时到来,又将带来怎样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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