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那几页从地狱深渊中带出的档案纸,如同烙铁般灼烫着沈知微的指尖。上面记载的“活人祭祀”、“古法续命”、“沈家净化”等字眼,如同毒蛇盘踞在她心头,啃噬着她的理智,也彻底冰封了最后一丝对尘世情爱的眷恋。她抬起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有复仇的火焰在潭底无声燃烧。
“李伯,苏瑶,”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线索虽指向更深的黑暗,但也撕开了一道口子。报社…那里是信息的漩涡,也是流言的温床。或许,能找到关于‘暗影’或赵崇山更早的蛛丝马迹,或者…制造流言的源头。”
李伯布满皱纹的脸上忧色更重:“小姐,报社鱼龙混杂,眼线遍布,是赵崇山他们的喉舌之地!您去太危险了!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啊!”
苏瑶也急切地点头:“是啊知微姐!那些记者为了头条什么都敢写!现在外面风头正紧…”
“我知道。”沈知微打断他们,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锋,“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更要去。真相,从来不会自己送上门。危险?”她轻轻抚过袖中藏着的、冰冷坚硬的匕首柄,“从踏入复仇之路起,我每一天都在刀尖上行走。”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色旗袍,动作利落,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肃杀。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门把的刹那——
“砰!砰!砰!” 一阵急促得近乎粗暴的敲门声骤然炸响!如同惊雷,打破了小屋死寂的氛围!
苏瑶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挡在沈知微身前。李伯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无声地比了个手势,示意沈知微退后,自己则如同蓄势待发的苍狼,佝偻着背,缓步挪向门边,声音带着老仆特有的沙哑和警惕:“谁啊?”
“老李!是我!老周!快开门!出大事了!”门外传来百乐门乐师老周那熟悉、此刻却充满惊惶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喘息!
李伯迅速拉开一道门缝。老周几乎是撞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刚出版的晚报。他顾不得喘息,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看到沈知微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灾难的中心。
“知微!快看!快看这个!”老周声音发颤,将那报纸塞到沈知微手中,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沈知微低头,目光触及头版那加粗加黑的、触目惊心的标题,瞳孔骤然收缩!
《惊爆!霍家继承人与歌女伪骨科畸恋!疑涉沈氏灭门惊天秘辛!》 副标题更是恶毒: “昔日金主今日疑凶?霍沉舟与沈知微不伦情愫背后,竟是血海深仇?!”
署名:张启明(张记者)
报道内容极尽渲染扭曲之能事:
· 将霍沉舟对沈知微的庇护描绘成“养禁脔”、“伪骨科畸恋”。
· 暗示沈知微以色侍人,攀附霍家,是“心机深沉的白眼狼”。
· 最致命的,是捕风捉影地将沈家灭门案与霍家联系起来,含沙射影地暗示霍沉舟或其父霍震霆可能因商业利益或“情感纠葛”而策划了惨案!甚至“合理推测”沈知微接近霍沉舟是为了复仇,而霍沉舟则“心知肚明,包藏祸心”!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沈知微的眼睛!她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报纸仿佛有千斤重,又像烙铁般烫手!这已不仅仅是污蔑,这是要将她和霍沉舟,连同整个霍家,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更是将她苦心追查的、指向赵崇山和“暗影”的血仇真相,彻底搅浑!
“畜生!!”李伯只扫了一眼,便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这张启明!他收了黑钱!这是要把小姐和霍家往死里整!要把水彻底搅浑啊!”
苏瑶也看清了内容,气得脸色通红,拳头紧握:“无耻!下流!这完全是凭空捏造!恶意中伤!”
沈知微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摧毁理智的滔天怒火和眩晕感。她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但那冰层下,是翻滚的岩浆。
“好一招釜底抽薪,一石二鸟。”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森然,“用最恶毒的流言,毁我名誉,乱我心智,断我查案之路;同时,将霍家拖入泥潭,让沉舟自顾不暇,甚至…让他与我彻底对立!” 她瞬间明白了赵崇山或“暗影”的险恶用心——利用人性,制造猜忌,让他们自相残杀!
“知微,现在怎么办?”老周焦急万分,“百乐门那边已经炸锅了!客人们指指点点,妈妈桑都快急疯了!霍家那边估计也…”
“去报社!”沈知微斩钉截铁,眼中寒光四射,“找张启明!让他知道,乱泼脏水,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需要澄清?不,她更想撕开这记者的嘴,看看背后是谁在指使!这或许,就是追查“暗影”舆论操控链的突破口!
老周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给沈知微:“拿着!这是张启明在报社的死对头,一个排字工老吴的地址和暗号!他欠我人情,也看不惯张启明很久了!找到他,或许能帮上忙!”
沈知微攥紧纸条,如同攥住一根救命稻草:“老周,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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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公馆,书房。 气压低得令人窒息。名贵的青花瓷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茶渍如同污血,溅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霍沉舟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他手中死死攥着那份晚报,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报纸撕成碎片!那篇报道,每一个恶毒的字眼,都像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脸上、心上!
“伪骨科畸恋”?“心机深沉”?“包藏祸心”?“涉沈家血案”? 巨大的屈辱、愤怒,以及对沈知微名誉被如此践踏的心疼,如同三股烈焰,焚烧着他的理智!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报道一出,霍家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商会的质问电话、政界“友人”的旁敲侧击、家族元老的震怒斥责…如同冰雹般砸来!霍家百年清誉,岌岌可危!
“林!耀!祖!”霍沉舟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翻涌着滔天杀意!除了这个阴魂不散、一心要扳倒霍家的表弟,还有谁能如此精准、如此恶毒地操控舆论,将污水泼向他和沈知微,并牵连霍家?!
“来人!”他猛地停步,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去!把林耀祖给我‘请’过来!立刻!马上!”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森然。
下人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霍沉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暮色四合中繁华却冷漠的上海,胸膛剧烈起伏。愤怒之余,一个身影却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沈知微。她现在怎么样了?看到这篇报道,她会如何?是愤怒?是绝望?还是…对他这个“伪骨科”、“包藏祸心”之人的彻底怨恨?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面对任何商业对手的明枪暗箭都要来得猛烈。他想起她离开时那冰冷决绝的背影,想起自己失控的强吻和质问…他们之间,早已布满裂痕,如今这盆肮脏的污水泼下,更是将最后一点修复的可能都彻底浇灭了吗?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 林耀祖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脸上挂着惯常的、令人作呕的虚伪笑容:“哟,表哥,这么大火气?谁惹着你了?” 霍沉舟猛地转身,如同捕食的猎豹,几步冲到林耀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墙壁上!力道之大,让林耀祖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说!那篇报道,是不是你指使张启明写的?!”霍沉舟的鼻尖几乎抵上林耀祖的,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火焰,声音低沉危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林耀祖被撞得眼冒金星,却依旧扯着嘴角笑:“表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那沈知微自己就是个不安分的,在百乐门那种地方,认识些三教九流,弄出点风流韵事不是很正常?说不定是她自己为了出名,或者…为了报复你,故意找人写的呢?” 他刻意将“报复”二字咬得极重,眼神里满是恶毒的挑衅。
“放屁!”霍沉舟怒极,拳头捏紧,指节泛白,几乎要砸向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但他硬生生忍住了。他不能中了林耀祖的圈套,在这里动手只会让事情更糟。他猛地松开手,将林耀祖如同垃圾般甩开,声音冷得掉冰渣:“林耀祖,你最好祈祷我查不到证据。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滚!”
林耀祖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嘴上却依旧笑着:“表哥息怒,我这就滚,不碍您的眼。” 他转身离开,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乱了,霍沉舟的心彻底乱了!沈知微,你也跑不了!
霍沉舟看着林耀祖消失的背影,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杀人的冲动。当务之急,是平息这场足以摧毁霍家的舆论风暴!而平息风暴的关键…或许就在那个始作俑者——张启明身上!
他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目标直指报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揪出张启明,问出幕后主使,用尽一切手段让这篇报道消失!至于沈知微…他不敢深想,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他不能让她独自面对这滔天的污水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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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快闻》报社。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油墨味、劣质烟草味和一种名为“猎奇”的浮躁气息。人头攒动,电话铃声、打字机噼啪声、记者的高声交谈声混杂成一片令人烦躁的噪音。
沈知微在老周介绍的排字工老吴的接应下,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悄然出现在报社一角。老吴是个干瘦沉默的中年人,眼神精明,他不动声色地将沈知微引到一个堆放杂物、相对僻静的角落。 “张启明刚回来,在他靠窗的位子。”老吴压低声音,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沈小姐,小心点,那家伙就是个见钱眼开的疯狗。”
沈知微点点头,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目标——张启明。他正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跟旁边的同事吹嘘着什么,显然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就在沈知微准备上前时—— 报社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席卷了整个嘈杂的空间!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张启明,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霍沉舟! 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色沉凝如冰,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如同巡视领地的猛虎,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瞬间便锁定了窗边的张启明,也…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穿着素色旗袍、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身影——沈知微。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喧嚣的报社里凝固了一瞬。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他眼中的怒火、焦虑,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如同实质般刺向她。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抿紧了唇,将所有的脆弱和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只留下冰冷的戒备和拒人千里的疏离。
霍沉舟的心脏也在那一眼对视中被狠狠攥紧!她看起来那么单薄,那么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那眼神…却冷得像冰,硬得像铁,里面再也没有了曾经看向他时的温度,只有一片荒芜的戒备和…恨意?这个认知让他心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张启明也看到了霍沉舟,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化作惊恐,烟头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霍沉舟强行移开胶着在沈知微身上的视线,那目光转向张启明时,已化为足以冻结骨髓的森寒。他无视周围所有好奇、探究的目光,径直朝着张启明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死寂下来的空间里,发出沉重的回响。
沈知微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能让他抢先!她需要从张启明嘴里挖出幕后黑手!那是她复仇的关键线索!她不再犹豫,也迈步从角落走出,朝着同一个目标,迎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命运牵引,最终停在了张启明的办公桌前。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紧绷的三角对峙。
张启明吓得面如土色,抖如筛糠:“霍…霍少…沈…沈小姐…您二位…怎么…”
“张记者,”沈知微率先开口,声音清冷如碎玉,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目光却越过张启明,若有若无地扫过霍沉舟,“你收了多少黑钱,才写出那篇满纸荒唐、血口喷人的报道?”
霍沉舟几乎在同时,冰冷的声音带着雷霆之威砸下:“张启明,是谁指使你写的?给你三秒钟,不说,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的目光,同样在质问张启明的同时,锐利地刺向沈知微,仿佛在探究她此刻出现的动机。
张启明被这两股强大的、方向不同却同样致命的压力逼得几乎崩溃!他冷汗如雨下,看看面若冰霜的沈知微,又看看杀气腾腾的霍沉舟,嘴唇哆嗦着:“我…我…是有人…匿名…”
“匿名?”沈知微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从袖中滑出那张老周给的纸条,在张启明面前一晃,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淬毒的寒意,“张记者,你去年挪用公款赌钱,还伪造票据的事…你上司要是知道了,你这饭碗,还有命在吗?” 她刻意让霍沉舟也瞥见了纸条的一角。
霍沉舟瞳孔微缩!他没想到沈知微竟然也掌握了张启明的把柄!而且手段…如此精准狠辣!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婉倔强的沈知微吗?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震惊?是担忧?还是…一丝被排除在她世界之外的刺痛?
张启明看到那张纸条,如同见了鬼,最后一丝抵抗彻底崩溃!“我说!我说!”他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带着哭腔,“是…是一个中间人找的我…给了我一笔钱和…和一些‘材料’…让我往…往最不堪的方向写…特别是要挑拨您二位和霍家的关系…至于真正是谁…我真不知道啊!钱是通过洋行不记名账户转的!接头人每次都蒙着脸!”
“材料?什么材料?”霍沉舟厉声追问。 “就…就是一些偷拍的照片…还有…还有关于沈小姐在百乐门…和…和一个姓陆的先生喝咖啡的模糊记录…”张启明语无伦次。
霍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姓陆?!陆子铭?!那些照片果然有出处!他猛地看向沈知微,眼神中翻涌着被欺骗的怒火和更深的疑虑!
沈知微感受到他灼人的、充满质问的目光,心头一刺,却倔强地别开脸,只对张启明冰冷道:“写!现在就写一篇澄清声明!把你收黑钱、捏造事实、污蔑诽谤的过程,原原本本写出来!登报!头版!道歉!”
“是!是!我写!我马上写!”张启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铺开稿纸。
霍沉舟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和疑问,也沉声道:“按她说的做!一个字都不许错!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它出现在头版!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张启明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以及沈知微与霍沉舟之间那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张力。两人相距不过几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布满裂痕的冰墙。霍沉舟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在沈知微身上,那里面有愤怒,有探究,有被隐瞒的痛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愿移开视线的执拗。沈知微则始终侧对着他,脊背挺直如松,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只留给他一个冰冷而疏离的侧影,仿佛他是这房间里最不值得关注的存在。
澄清稿终于写完。霍沉舟和沈知微分别看过,沈知微又强硬地删掉了所有可能引起其他联想的含糊字眼,要求必须明确“纯属捏造诽谤”、“深表歉意”。
“滚去排版!”霍沉舟将稿纸摔在张启明脸上,如同驱赶一只苍蝇。张启明连滚爬爬地跑了。
报社里压抑的沉默被打破,重新恢复了嘈杂。霍沉舟和沈知微一前一后走出报社大门。暮色已深,华灯初上,霓虹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湿冷的石板路上交错,却始终保持着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黄浦江特有的水腥气。沈知微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衣衫。霍沉舟看着她瑟缩的背影,那句哽在喉头许久的“我送你”几乎要脱口而出。
“霍沉舟,”沈知微却先开了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她没有回头,“报道的事,谢了。” 一句“谢了”,客气,疏离,划清了界限。
霍沉舟的脚步顿住,心口像是被那冰冷的两个字狠狠捅了一刀。他看着她在霓虹光影下显得格外单薄孤寂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痛楚涌了上来。他想抓住她,想质问她关于陆子铭,关于她的隐瞒,想告诉她这篇报道背后指向的阴谋…想打破这该死的冰墙!
“知微!”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我们…”
“我们之间的事,等这场风波过去再说吧。”沈知微打断了他,终于转过身。霓虹灯的光芒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再也映不出他的影子。“现在,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局面。” 她微微颔首,那姿态,客气得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决然地汇入街边熙攘的人流,单薄的身影很快被五光十色的霓虹和涌动的人潮吞没。
霍沉舟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夜风灌满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带来刺骨的凉意。他看着那消失的背影,耳边回荡着她那句冰冷的“各自安好”,一股巨大的、空落落的无力感和被彻底推开的刺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瞬间淹没。澄清报道或许能平息部分舆论,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深渊,却在这一刻,被这冰冷的夜色和更冰冷的话语,拉扯得深不见底。复仇的阴影与猜忌的毒藤,早已将他们紧紧缠绕,咫尺,已成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