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谎言

清晨六点的起床号刺破浓雾，耿继辉猛地睁开眼，手指已经本能地扣在了扳机上。窗外操场上传来整齐的跑步声，但昨晚那些穿着87式军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你俩听见了吗？"元宝从下铺探出头，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凌晨三点十七分，有人在走廊里数数。"

陈善明正用军刺挑开床头柜抽屉："从十倒数到一，然后变成女人哭声——我也听见了。"他动作突然顿住，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本1997年的训练日志，扉页照片显示这个房间曾经住着雷电突击队的雷战和已经牺牲的老狐狸。

耿继辉翻开自己枕头，一张泛黄的纸条粘在背面，上面用血渍般的红墨水写着补充规则：

8. 晨跑时必须保持队伍完整，若发现多出一人，立即背诵《士兵守则》第三章

9. 所有书面记录都会说谎，特别是关于日期

10. 若见到穿红色作战服的女兵，不要与她对话，她不是火凤凰成员

"这他妈到底——"元宝的咒骂被敲门声打断。何晨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食堂开饭了，王艳兵发现点东西。"

走廊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不同年代的表彰通报，最新一张显示"红细胞小组何晨光、王艳兵、李二牛荣获二等功"，落款日期却是下个月15号。耿继辉注意到所有纸张边缘都有细小的锯齿状咬痕。

食堂里弥漫着炖肉的奇异香气。火凤凰的女兵们占据最角落的桌子，谭晓琳正用战术匕首将盘中肉类切成小块，但始终没有送入口中。叶寸心面前的牛奶呈现诡异的粉红色。

"看这个。"王艳兵掀开袖口，左手腕内侧有个正在渗血的"7-15"编号纹身，"今早洗脸时突然出现的。"他的眼球布满血丝，"我明明记得昨晚睡在上铺，但陈善明说那床一直空着。"

何晨光默默推过餐盘，里面的炒蛋组成一个箭头形状，指向厨房方向。透过送餐窗口，能看到厨师背影——那宽厚的肩膀分明是已经退役多年的炊事班长老马，可他转身取调料时，露出的却是范天雷的脸。

"规则第三条。"耿继辉压低声音，示意众人不要碰那些肉类。这时唐笑笑突然打翻水杯，液体在桌面上流淌成"镜子"字样，而她本人却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雷战带着雷电突击队走进食堂，他们手腕上全都有编号纹身。当老狐狸经过时，耿继辉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更诡异的是，这些人的影子比实际体型瘦长许多，而且全部缺少左耳轮廓。

"全体注意！"广播突然响起，安然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今日训练科目：镜屋反恐演练。集合时请确认你的搭档是本人，识别方式是......"后半段被刺耳的忙音取代。

陈善明突然抓住耿继辉的手腕。食堂西侧整面墙都是落地镜，镜中倒影与他们动作存在半秒延迟，而且当没人注意镜子时，里面的"他们"会互相交换位置。

"红细胞！集合！"何晨光突然大吼。镜中的王艳兵没有张嘴。

前往训练场的路上，雾气越来越浓。路标显示"镜屋"在东北方向，但指南针却固执地指向西南。谭晓琳拦住队伍："不对，这条路昨天根本不存在。"她指着路边一丛野蔷薇——那些花朵中央长着类似人眼的黑色斑点。

镜屋是个巨大的六边形仓库，外墙贴满防爆镜。门口规则牌新增了几条血手写就的条款：

11. 在镜屋中受伤不会流血，如果发现血迹请立即闭眼

12. 当有人说出你记忆中没有的事，请检查他的瞳孔是否呈竖条形

13. 出口永远在你最初面对的方向，不要相信方向改变

"两人一组，最后出来的负责今晚巡逻。"安然不知何时出现在队伍前方，她今天的作训服袖口有深色污渍。当分配给耿继辉和陈善明防毒面具时，她的手指温度像冷藏室的冻肉。

镜屋内部分割成无数菱形小间，每面墙都是双向镜。耿继辉刚跨入门槛，就听见右侧传来元宝的惨叫："老耿别进来！这是个陷——"声音戛然而止。

陈善明突然用枪托砸碎面前镜子，碎片中飞出成群带鳞片的飞蛾。那些昆虫组成箭头形状，指向左侧通道。当他们转向时，所有镜面同时映出上百个安然的身影，每个都做着不同的动作。

"跟紧我。"耿继辉发现地面灰尘显示三组脚印——有东西始终跟在他们身后两步远。转过第三个拐角时，他们撞见了背对站立的元宝。

"这地方会复制声音......"元宝转过身，嘴角咧到耳根，"你们猜刚才我遇见几个自己？"他的作战服下摆滴着黏液，左手腕的编号变成了"7-13"。

陈善明突然背诵《士兵守则》第三章。元宝的表情凝固了，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耿继辉果断开枪，子弹穿过"元宝"的身体打在镜面上，整个空间突然像老式电视机般闪烁起来。

真正的元宝从破碎镜面后跌出来，满脸是血："别信任何会动的影子！"他拽着两人冲向突然出现的出口，"那东西在学我们说话！"

室外天色已近黄昏，但集合点只站着七个人。何晨光右臂缠着绷带，下面没有伤口；叶寸心反复清点人数，每次结果都不同；雷战盯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正在自行点烟。

安然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今晚巡逻名单：何晨光、王艳兵、谭晓琳。"停顿片刻后补充道："记住，医疗室没有女护士。"

耿继辉注意到，当广播念到谭晓琳名字时，所有镜子里的"她"都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