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道的叶子黄透时，苏晚收到了一封来自清大的邮件。发件人是陆时砚，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清大物理实验室的穹顶，配着一行字：“这里的低温设备比南方大学的先进，你要不要来看看？”
苏晚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在鼠标上，最终还是点了“删除”。
她和陆时砚算旧识。高中时他是隔壁班的学神，竞赛拿奖拿到手软，也是当年除了顾言之之外，学校里最惹眼的男生。只是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追着顾言之跑，对陆时砚的印象，只停留在“物理很好”“话不多”这两个标签上。后来陆时砚保送清大，两人便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来邮件。
周末去实验室时，苏晚把这事忘了大半。顾言之正站在低温恒温器前记录数据，白大褂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串她送的原子钥匙扣——软陶的电子被他用透明胶带小心粘过，大概是怕磨掉颜色。
“弛豫时间的论文改得怎么样了？”他回头看见她，手里的记录笔没停，“教授说下周三要交。”
“改得差不多了，就差摘要翻译。”苏晚把带来的文献放在桌上，“对了，我昨天在图书馆借到本《超导材料导论》，里面有你上次说的那个磁悬浮案例。”
顾言之放下笔，走过来翻了翻：“这本绝版好久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三楼旧书区，被压在一堆期刊下面。”苏晚指了指书里的批注，“你看，前几任借阅者还留了笔记。”
两人凑在桌前翻书时，陈阳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苏晚！楼下有人找你！说是你高中同学，叫陆时砚，长得贼帅——”
话没说完，就见顾言之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书页边缘压出道浅痕。
苏晚也愣了下，没想到陆时砚会直接找到学校来。她站起身：“我去看看。”
顾言之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翻书，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
陆时砚就站在实验室楼下的香樟道旁，穿件深灰大衣，比高中时更高了些，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清矜。看见苏晚，他嘴角弯了弯：“好久不见，苏晚。”
“好久不见。”苏晚站在台阶上，没下去，“你怎么来了？”
“刚好来南方大学参加个学术会议。”陆时砚晃了晃手里的会议手册，目光落在她身上，“听说你在这边读物理？上次发的邮件没收到？”
“收到了，谢谢。”苏晚语气淡淡的，“不过我暂时没打算换学校。”
陆时砚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下才笑：“我不是来挖人的。”他从包里拿出本精装书，“这个给你，我导师写的，里面有几章关于低温超导的，你可能用得上。”
苏晚没接：“太贵重了，我自己买就好。”
“就是本参考书。”陆时砚把书递过来，指尖差点碰到她的手，“高中时你总问顾言之题，其实我物理也不错，当时怎么不来问我？”
这话里的试探太明显，苏晚皱了皱眉：“我还有实验没做，先走了。”
转身时，却撞见顾言之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还拿着她刚才落下的笔。他没看她，视线落在陆时砚身上，眼神淡淡的，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
“顾学长。”陆时砚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较量的意味，“好久不见。”
顾言之没回应，只是走到苏晚身边，把笔递给她，声音听不出情绪：“教授找我们讨论论文。”
苏晚接过笔，对陆时砚点了点头：“再见。”
两人转身往实验室走时，苏晚能感觉到陆时砚的目光还落在背后。她侧头看了眼顾言之，发现他握着笔的指节有点白。
“他是你高中同学？”进了实验室，顾言之才忽然问，声音很轻。
“嗯，隔壁班的。”苏晚点头，“以前一起参加过物理竞赛。”
顾言之“哦”了一声，没再问，只是把刚才那本《超导材料导论》合上，放回书架时，动作重了些。
接下来的几天，陆时砚没再出现，苏晚渐渐把这事忘了。直到周五晚上，她收到条陌生短信，是陆时砚发来的：“明晚有空吗？组里聚餐，都是学物理的，或许能认识些人。”
苏晚直接删了短信。
周六去图书馆时，她刚把书放在桌上，就见陆时砚端着杯咖啡走过来，自然地坐在她对面：“看来你是真不想去聚餐。”
苏晚皱眉：“陆时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追你。”陆时砚看着她，眼神很认真，“高中时就想了，只是那时你眼里只有顾言之。”
这话让苏晚彻底没了耐心：“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顾言之？”陆时砚脸色阴沉，“你们在一起了？高中时他对谁都冷淡，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你怎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你高中时明明那么喜欢我。”
“这跟你没关系。”苏晚合上书，站起身，“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转身时，又看见顾言之。他站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拿着把伞，大概是怕下雨。看见她，他脚步顿了顿，眼里的光暗了暗。
苏晚走过去，没解释，只是说：“我们回去吧。”
顾言之没说话，默默撑开伞。
两人走在雨里时，顾言之忽然停下脚步，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苏晚摇摇头。
顾言之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的吊坠——薛定谔方程的曲线硌着他的指尖。“这个，”他声音有点哑，“是我送你的。”
“嗯。”
“那你……”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把伞往她这边又倾了倾，“别理他了。”
苏晚抬头看他，雨丝落在他睫毛上，眼里的慌乱像个怕被抢走糖的孩子。她忽然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我不理他。”
顾言之愣了下，随即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
雨还在下，伞下的空间很小，刚好容下两个人。苏晚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陆时砚的出现或许也不是坏事——至少让她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早就把心悄悄给了她，只是藏得太浅，又太怕被发现。
远处图书馆的灯亮着，香樟叶上的水珠往下落，砸在伞面上，也砸在心里软乎乎的地方。苏晚偷偷勾了勾顾言之的手指，他僵了下，随即握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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