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历史档案馆的冷气开得太足，唐舞桐搓了搓手臂，继续翻阅泛黄的地图册。三天前她抵达西安，试图找出母亲笔记中那个坐标的具体位置——北纬34°15'，东经108°55'。电子地图只显示一片无名山区，但直觉告诉她那里藏着什么。
"姑娘，你要找的这个位置啊，"老档案员推了推老花镜，"二十年前是省气象局的一个观测站，后来废弃了。"
唐舞桐的笔尖停在笔记本上："为什么废弃？"
"说是设备老化，但我听说啊，"老人压低声音，"那里出过事故。有个教授在做实验时失踪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唐舞桐的脊椎窜过一道电流。戴浩教授就是在实验事故中失踪的，官方说法是量子设备故障。
"您还记得那位教授的名字吗？"
老人摇头："太久喽。不过..."他翻出一本旧登记册，"1998年9月的访客记录...这儿，戴浩，9月15日到21日。"
正是母亲笔记中"蝴蝶归巢"的日期！唐舞桐的手指微微发抖："我能复印这份记录吗？"
走出档案馆时，西安的夏日阳光灼人眼目。唐舞桐戴上墨镜，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秦朗的第十三个未接来电。她叹了口气，回拨过去。
"你到底在哪？"秦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三天不回消息，实验室都乱套了！"
"我需要时间思考。"唐舞桐走向地铁站，"下周就回去。"
"思考？"秦朗冷笑，"是去查那个坐标了吧？舞桐，我们是一个团队，你不能——"
"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她打断道，"关于我母亲和戴教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至少该告诉我们位置，万一出事..."
"我会小心的。"唐舞桐挂断电话，关掉手机。她知道秦朗的担忧有道理，但有些路必须独自走。
回到酒店房间，唐舞桐摊开复印的旧地图和母亲笔记对比。坐标点位于秦岭山脉的一个隐蔽山谷，距离最近的村庄有二十公里山路。9月21日只剩两周了，她必须尽快制定计划。
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奇怪的嗡鸣，屏幕闪烁几下。唐舞桐皱眉检查，发现摄像头指示灯诡异地亮着。她立刻拔掉电源，但电脑仍在运行——备用电池不知何时被激活了。
"见鬼..."她迅速合上笔记本，但为时已晚。屏幕最后闪出一幅图像：一只黑色蝴蝶图标，下方写着"观测中"。
新诚医药的黑客。他们找到她了。
唐舞桐迅速收拾行李，必须立刻更换住处。她刚拉上行李箱，浴室里突然传来水声——明明没人在用。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她看到镜面上布满水雾，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手印，和一行字：
【别用电子设备。他们看得见。】
字迹正在融化，但唐舞桐认得出那种独特的"r"写法——霍雨浩的习惯。量子回声变得如此清晰，几乎像是真实的互动。
她用手指描摹那个正在消失的手印，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度："雨浩...你在吗？"
镜子上的水雾重新凝结，形成一个新的词：【快走】
酒店走廊传来脚步声，停在房门外。唐舞桐屏住呼吸，从猫眼看到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查看门牌号。不是酒店员工，也不是警察。
她抓起背包，轻手轻脚打开浴室窗户——幸好只是一楼。翻出窗外时，她听到房门被刷卡的声音。
"清空！"一个男声喊道。
唐舞桐弯着腰穿过灌木丛，绕到酒店前门打车。直到出租车驶离街区，她才敢呼吸正常。
"去哪儿？"司机问。
唐舞桐犹豫了一下。原计划是明天租车去山区，但现在必须改变行程："火车站。"
如果新诚医药的人已经追踪到她在西安，那么去坐标点的行动必须提前。但首先，她需要甩掉尾巴，并找到安全的通讯方式联系江楠楠。
火车站的嘈杂人流提供了掩护。唐舞桐买了张去汉中的车票作为幌子，然后从侧门溜出，在附近数码店买了部最基础的老人手机和一张不记名SIM卡。
躲在公共厕所隔间里，她拨通了江楠楠的号码。
"老天！舞桐？"江楠楠的声音充满担忧，"秦朗快疯了！新诚的人昨天来实验室搜查，说有敏感数据失窃——"
"听我说，"唐舞桐压低声音，"新诚在追踪我。他们黑进了我的电脑，还找到酒店了。"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不行，太危险。"唐舞桐咬了咬嘴唇，"但我需要你查一个名字——'暗影蝶'。应该是新诚的黑客团队。"
"等等..."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有了！暗影蝶，新诚网络安全部门黑色行动组，专门从事商业间谍活动。领头的是个叫赵明的——"
"马库斯的前首席技术官！"唐舞桐想起在边界研究所监控中看到的棒球帽男人，"怪不得他们这么快找到我..."
"舞桐，你到底在查什么？"
"我母亲笔记里的坐标。是戴浩教授最后实验的地方，叫'蝴蝶归巢'。"唐舞桐听到厕所外有人进来，立刻压低声音，"日期是9月21日，但我等不了了，必须今晚就去。"
"太危险了！至少等我和秦朗—"
"不，这次我必须一个人。"唐舞桐坚定地说，"如果我三天内没联系你，就把这个坐标告诉秦朗：北纬34°15'，东经108°55'。"
挂断电话，唐舞桐销毁SIM卡，冲掉马桶掩饰声音。走出隔间时，洗手台前的镜子突然起雾，又迅速凝结成几个字：
【车站东门 白色面包车】
唐舞桐倒吸一口气。这已经超出量子回声的范畴了，简直是...指引。霍雨浩的意识在主动帮助她？
她犹豫片刻，决定相信这个指引。东门外的确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
"去留坝村吗？"老汉问，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
唐舞桐警惕地后退："谁告诉你的？"
"刚有个蓝头发小伙儿付了定金，说你会来。"老汉挠头，"怪得很，转眼人就不见了。"
心跳加速，唐舞桐环顾四周，没有霍雨浩的身影。但她知道这不是巧合。量子纠缠正在增强，随着"蝴蝶归巢"日期临近，某种通道正在打开。
"我改主意了，"她拉开车门，"能送我去黑河森林公园吗？更近一点。"
那是距离坐标最近的可通车地点，剩下的山路只能步行。
车程三小时，夜幕降临时他们抵达森林公园边缘。唐舞桐付完余款，看着面包车尾灯消失在弯道，才打开手电筒走进山林。
月光被茂密的树冠过滤，只剩下零星光斑照亮前路。虫鸣和夜鸟的叫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唐舞桐按照地图和指南针前进，不时查看手机上的离线GPS——没有信号，但预先下载的地图还能用。
走了约两小时，她来到一处陡坡前。GPS显示坐标点就在坡下谷底。陡坡没有路，只有一条几乎被灌木掩盖的溪流痕迹可以借力下行。
唐舞桐小心地抓着树根和岩石下降，几次差点滑倒。就在她即将到达谷底时，手电筒光扫过一片反光——金属屋顶！
扒开最后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一座小型气象站废墟隐藏在谷底，主体建筑已经半坍塌，但旁边的附属建筑看起来结构完好。门牌上依稀可辨"秦岭气象观测站1993"的字样，下方有个几乎褪色的蝴蝶标志。
就是这里。"蝴蝶归巢"。
唐舞桐心跳如鼓，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锁已经腐蚀，轻轻一推就开了。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手电筒光照出室内景象——这不是普通的气象设备间，而是一个小型实验室！
墙上的白板还保留着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仪器，虽然落满灰尘但基本完好。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个类似边界研究所量子窗口的设备，只是体积小得多，更像医疗舱。
唐舞桐的手电光停在工作台的一个金属箱上。箱子没锁，里面是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和几个硬盘。电脑上贴着一张便签："给未来的发现者。密码：BUTTERFLY1998"
戴浩教授留下的！1998年，正是他和母亲进行关键实验的时间。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按下电脑电源键。令人惊讶的是，电池居然还有微量电量，屏幕亮起，显示密码输入界面。她输入"BUTTERFLY1998"，系统解锁。
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一份文档。她先点开视频。
戴浩教授出现在屏幕上，背景就是这个实验室。他看起来比唐舞桐记忆中年轻许多，穿着白大褂，神色疲惫但坚定。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的预防措施失败了。"他直视镜头，"马库斯已经背叛了蝴蝶计划的初衷。量子意识技术不应该用于控制，而应该用于连接。"
录像跳转到另一个场景，戴浩站在那个小型量子舱旁："这是初代原型机，安全稳定，不会造成意识损伤。颂舞和我在这里完成了第一次成功实验——不是强迫意识转移，而是自然量子纠缠。"
画面再次切换，显示一组脑部扫描图像："看，这才是真正的'蝴蝶归巢'。意识像候鸟一样，总会找到回家的路。通过这个原型机，量子意识可以安全回归生物载体，不需要抹杀其他可能性。"
录像突然中断，最后几秒闪过一个坐标和日期——与母亲笔记完全一致。
唐舞桐立刻打开那份文档，是一份详尽的技术说明。戴浩教授在这里开发了一种革命性的量子意识稳定器，能让意识在不同世界线间自由穿梭而不失去自我，也不会破坏其他可能性。这正是马库斯试图通过暴力融合达到的效果，但方法截然不同。
文档最后写道："所有理论已完成，但需要9月21日的特殊天文条件才能启动设备。这一天，地球磁场与太阳风形成完美共振，为量子纠缠创造天然桥梁。我称之为'蝴蝶归巢日'。"
唐舞桐查看电脑日期：9月8日。距离"蝴蝶归巢日"还有13天。但戴浩教授显然没能等到那一天——他在此之前就"失踪"了。
她正想进一步检查设备，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唐舞桐立刻关闭电脑，熄灭手电筒。黑暗中，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窗户。
"确定是这里？"一个男声问。
"定位显示她的手机最后信号在这附近。"另一个声音回答，"分头找。"
新诚的人！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唐舞桐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摸索着后退。量子舱就在旁边，舱门半开着。她小心地钻进去，轻轻拉上门。
透过舱体的小窗，她看到两个黑影进入实验室，手电光四处扫射。
"老东西，这地方真有年头了。"
"别废话，找那女的。赵总说必须拿到她手里的资料。"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舞桐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就在这时，量子舱的控制面板突然自行启动，发出微弱的蓝光。她惊恐地看着指示灯一个个亮起，系统显示："量子连接初始化中..."
不！现在启动会暴露她的位置！但更奇怪的是，外面的追捕者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舱体的光亮，继续在实验室另一端搜索。
【他们看不见。】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量子隔离状态。】
唐舞桐瞪大眼睛。这不是幻觉，霍雨浩的意识正在与她直接交流！
控制面板上的数据显示量子纠缠度急剧上升，已经达到85%。舱内温度开始升高，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
【桐桐，】霍雨浩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准备好。原型机要启动了。】
"但日期还没到..."她小声说。
【你的到来改变了量子概率。】声音解释道，【就像观测影响实验结果。】
舱外的追捕者突然转向这个方向："那边有声音！"
太迟了。量子舱内部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唐舞桐感到意识被拉入一个漩涡。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两个黑衣人惊恐的脸，和整个实验室被蓝光吞没的画面。
然后，世界重新组合。
/
榆眠桉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