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已有半月,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里的水汽全蒸干。沈清梧挎着半筐割来的猪草,刚进猪圈就被一股臊臭味裹住,那三头瘦猪有气无力地趴在泥地上,连眼皮都懒得抬,青绿的猪草扔进去,只象征性地拱了两下就再不动弹。
“这天儿,人都快熬不住了,何况是猪。”她用袖子擦了把额角的汗,水珠砸在地上,瞬间洇成个深色的点。来到这青牛村三个多月,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在厨房摆弄精致食材的沈清梧,割草、喂猪、挑水这些活计,虽做得不算熟练,却也能应付。只是这伏天的日头,比她记忆里老家的盛夏烈上十倍,每天割完草回来,粗布衣衫都能拧出水来。
连续三天,猪都吃得很少。傍晚喂猪时,二嫂抱着孩子经过猪圈,见猪草没动多少,眉头皱了皱:“六妹,这猪再不吃食,怕是要瘦脱形了,年底可就指望它们换些过年钱呢。”
沈清梧看着猪蔫蔫的样子,心里已有了计较:“二嫂,它们是暑气重,伤了脾胃,我想试试用草药给它们调理下。”
话音刚落,刚从田里回来的大嫂恰好经过,听见这话便嗤笑一声:“调理?你当这是伺候金贵人呢?柴火不要钱还是草药不用采?我看你就是割草割累了,想躲懒烧火歇着!”她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顿,“一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懂什么药材?别到时候药死了猪,赔都赔不起!”
沈清梧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这些日子,大嫂总看她不顺眼,觉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该“折腾”这些旁门左道。她转身往灶房走,路过院角那丛长得正盛的马齿苋时停了停,又想起后山溪边多的是薄荷和金银花,心里的方子渐渐清晰——这些都是清热解暑的草药,性子温和,既能解猪的暑气,又不会伤了它们的肠胃。
“六妹,真要弄啊?”二嫂跟过来,脸上带着犹豫,“大嫂的话虽难听,可家里柴火确实紧……”
“二嫂放心,用不了多少柴,草药也是现成的。”沈清梧拿起灶台上那口豁了边的砂锅,“试试总比看着它们绝食强,要是成了,年底还能多换点钱。”
她提着篮子往后山去,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马齿苋长得肥嫩,薄荷带着清冽的香气,金银花攀在石缝里开得正旺,不一会儿就采了半篮。回来时,大嫂正坐在门槛上纳鞋底,见她提着草药,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那神情明摆着等着看笑话。
沈清梧不理会,径直往灶房烧火。砂锅注水,先下洗净切段的马齿苋,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一刻钟,再扔进薄荷和金银花,咕嘟着熬出碧绿色的药汤,一股清凉的草木气混着水汽漫出来,倒比平时烧柴的烟火气好闻些。
等药汤放凉,她舀出来倒进猪食槽,又掺了些磨碎的糠麸拌匀。原本蔫头耷脑的猪似乎被那股清苦的香气吸引,竟慢悠悠地爬起来,试探着凑过去嗅了嗅,随即大口吞咽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食槽舔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早,沈清梧再去喂猪时,那三头猪精神好了许多,见她进来,还哼哼着凑到栅栏边,尾巴也轻快地摇起来。她刚把新拌的猪草倒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二嫂的声音:“还真管用!六妹,你这本事可真行!”
大嫂不知何时也站在门口,脸上有些不自在,嘴里却依旧硬气:“算你运气好,下次可别瞎折腾了。”说完,转身扛着锄头往田里去了,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些。
异世虽苦,但沈清梧看着猪埋头吃食的样子,抹了把汗,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