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的日头,毒辣得像要在地上烧出火来。沈家的稻田里,金灿灿的稻穗压弯了腰,沉甸甸的,晃得人眼晕。可谁也没心思欣赏这丰收的景致——热浪裹着水汽扑面而来,每个人的衣衫都湿透了,黏在背上,像贴了层膏药。
女人们弯着腰割稻,镰刀“唰唰”地咬进稻秆,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泥土里,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男人们则把割好的稻子捆成束,扛在肩上往田埂边运,脚步沉得像灌了铅。知晏和青衡带着几个小侄子,在割过的田垄上捡掉落的稻穗,小小的身影在稻茬间穿梭,脸蛋晒得通红。
“哎哟!”一声闷响突然划破田垄。
众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四哥沈云意直挺挺地倒在了稻束旁,手里的草绳散落一地。
“云意!”四嫂手里的镰刀“哐当”落地,疯了似的扑过去,抱住他的头就哭,“你咋了?云意!你醒醒啊!”
“慌什么!”阿爷沉喝一声,快步上前,“快抬到树荫下去!”
大哥和二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小心地将沈云意抬起来,往田边那棵老槐树下跑。四嫂跟在旁边,哭得浑身发抖,嘴里念叨着胡话,急得没了主意。
沈青梧也跟着跑过去,摸了摸四哥的额头,烫得吓人,嘴唇干得发裂,气息也有些急促。“是中暑了。”她当机立断,对一旁的青衡喊,“快去拿水壶!再找点盐来!”
青衡虽慌,却跑得飞快。沈青梧让大哥把四哥平放,解开他领口的扣子,又用袖子蘸了田边沟里的凉水,往他额头和脖颈上擦。“都让让,留点空透气。”她声音冷静,倒比旁人镇定得多。
青衡拿来了水壶和盐罐,沈青梧往水里撒了点盐,搅了搅,扶起四哥的头,一点点往他嘴里喂。“慢点喝,别急。”她一边喂,一边用拇指用力按在四哥手背的合谷穴上,指尖都按白了——这是爷爷教的法子,中暑晕厥时按这里,能促人清醒。
四嫂在一旁看着,眼泪汪汪的:“六妹,这……这能行吗?要不要去叫郎中?”
“先试试,郎中赶来还得些时候。”沈青梧没停手,喂了小半壶淡盐水,又换了个地方按穴位,“他是脱水脱得厉害,补水。”
约莫过了一刻的功夫,沈云意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哼,缓缓睁开了眼,眼神还有些迷蒙。“水……”他哑着嗓子说。
“醒了!醒了!”四嫂喜极而泣,一把抓住他的手,“沈云意你个杀千刀的!你想吓死我是不是!”哭骂声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众人都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四嫂。阿爷看着沈青梧,眼里带着赞许:“多亏了你,六丫头。”
他沉默了片刻,对大家说:“都歇了吧。这日头太毒,硬撑着不是办法。人要是真出了好歹,再多粮食也换不回来。”
晚饭时,油灯下的气氛比往常缓和了些。四哥喝了点稀粥,气色好了许多。阿爷看着沈青梧,捻着胡须问:“你这急救的法子,是从哪学的?”
沈青梧舀粥的手顿了顿,笑道:“听村里的老人说的。夏天总有人中暑,就用淡盐水解渴,按按手上的穴位,说是能醒得快些。没想到真管用。”
阿爷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对几个儿子说:“往后天热了就歇着,等日头偏西再去田里。宁可少割点,也不能再出这样的事。”他又看向沈青梧,“今天多亏了你,是个有急智的。”
沈青梧腼腆地笑了笑,低头喝粥。碗里的粥还是稀的,可心里却暖融融的——在这异世的日子里,能靠自己的本事帮上忙,或许就是她慢慢扎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