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

酒吧的霓虹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地板上洇出一片片迷离的光。陈奕恒把自己摔进吧台前的高脚凳，领带被扯得歪歪扭扭，语气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联姻？我爸怕不是老糊涂了，张家那大少爷，听着就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跟他过一辈子？我宁愿去啃报表。”

杨博文挨着他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他比陈奕恒沉稳些，可眉头也拧成了疙瘩：“左家那位也差不多。左奇函，商场上出了名的冷脸，据说谈判时能把对手冻成冰块。想想以后要对着那张脸吃饭，我胃里都犯怵。”

酒保把两杯加冰的威士忌推过来，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两人碰了下杯，冰块碰撞的脆响里，全是对这场家族安排的无奈。

就在这时，酒吧门被推开，风铃叮当地响了两声。

陈奕恒下意识抬眼，视线瞬间就被钉住了。

进来的两个人里，走在右边的那个穿着件宽松的米白色毛衣，袖口随意卷着，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眼神里带着点没藏住的郁气，却像颗被揉皱的糖纸，看着让人莫名心软。那人扫了眼酒吧，目光撞上陈奕恒时，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陈奕恒的心跳莫名乱了半拍，刚才满肚子的火气，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按下去了。

杨博文也看到了另一个人。

穿深灰色风衣的男人走在左边，身形挺拔，肩线利落得像用尺子量过。他眉眼深邃，下颌线绷得很紧，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吧台，落在杨博文身上时，那层冷意似乎融化了一点，像冰面裂开了道细缝，漏出底下说不清的光。

杨博文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他见过不少好看的人，却从没像此刻这样，被一个眼神勾得心神微动。

“那两位……”陈奕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看着好像也不太高兴？”

杨博文没说话，因为那两人正朝吧台走来。穿风衣的男人步子沉稳，停在他旁边，开口时声音像浸过冷水的玉石，清冽又好听：“这里有人吗？”

杨博文摇摇头，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没人。”

穿毛衣的那位则凑到陈奕恒旁边，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那我们借个座？”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羽毛搔过心尖。

陈奕恒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热，忙不迭点头：“坐，坐。”

四个人隔着吧台坐下，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张力。

“我叫张桂源。”穿毛衣的先开了口，指尖在吧台上轻轻点着。

“左奇函。”风衣男跟着说，目光若有似无地往杨博文那边飘。

陈奕恒和杨博文手里的酒杯同时顿了顿。

张桂源？左奇函？

这不是……他们那位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吗？

而张桂源和左奇函也愣住了。眼前这两个让他们心头莫名一动的人，居然就是家族硬塞给他们的联姻对象？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酒吧里的鼓点敲得震天响，却盖不住四个人骤然加速的心跳。

陈奕恒看着张桂源，对方也正望着他，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好奇，嘴角甚至还勾出点调皮的弧度。这哪里是冰窖里的石头，分明是块会发光的小太阳。

杨博文对上左奇函的视线，对方没躲，眼神里带着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原来冷脸底下，藏着这么深的吸引力。

张桂源先反应过来，端起刚上桌的鸡尾酒，冲陈奕恒举了举：“这么巧？看来我们得好好认识一下。”

陈奕恒笑了，举起威士忌杯跟他碰了一下：“太巧了，不过……我不讨厌这巧合。”

左奇函也看向杨博文，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度：“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怎么‘应对’这场联姻。”

杨博文看着他，眼底的烦躁烟消云散，反而升起点期待：“我觉得可以。”

霓虹依旧闪烁，音乐依旧嘈杂，可吧台这一角，却像是被隔开成了另一个世界。四个各怀心事的人看着对面的人，忽然觉得，这场原本避之不及的联姻，好像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至少此刻，他们被彼此吸引的心跳，比任何家族利益都要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