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洪流轰击在冻结的魔气晶簇上,撕开的那道虚空缝隙,如同黑暗宇宙中睁开了一只蕴藏生机的眼。那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虚空生息”,在七位妖王不惜代价的本源之力包裹引导下,终于艰难地、小心翼翼地触及了夙璃那近乎彻底归于寂灭的身体。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当那缕生息融入夙璃眉心的寂灭妖文印记时,只发出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冰晶碎裂又瞬间冻结的“叮”声。那代表着寂灭归尘、吞噬一切的玄奥妖文,边缘处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就是这一丝微弱的光晕!
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冰原上,落下了一粒蕴藏生命的种子。
夙璃那已经透明到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身体,极其微弱地…凝实了那么一丝丝。虽然依旧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虽然眉心的寂灭印记并未消散,但那股疯狂流逝、吞噬一切的寂灭之意,被强行遏制了!
如同在万丈悬崖边,用最细的蛛丝,吊住了那即将坠入无尽深渊的最后一缕生机!
“成了!”贺峻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小脸上血泪混合,却第一次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随即脱力般瘫软在地,手中的玉算盘光华黯淡。
其他六人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在这一刻才敢稍稍放松一丝,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后怕和担忧取代。看着夙璃眉心那依旧散发着寂灭寒意、仅仅是被一丝微弱生息缠绕的印记,看着她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状态,没有人敢有半分松懈。
“撤!离开这里!”马嘉祺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果决。他小心翼翼地将一股极其温和的玄色妖力托住夙璃如同羽毛般轻盈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魔渊被寂灭之力暂时封冻,但核心未损,随时可能反扑。她的状态…承受不住第二次冲击。”他的目光扫过深渊底部那被冻结、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恶意的魔气核心。
没人反对。严浩翔沉默地收回了磅礴的妖力,金瞳复杂地看了一眼被马嘉祺护住的夙璃,又冷冷扫过神情萎靡、失魂落魄的刘耀文,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化作一道霸道的金光率先冲向上方破碎的结界出口。宋亚轩巨大的虎尾烦躁地甩动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只是步伐明显沉重了许多。
丁程鑫看着马嘉祺怀中气息微弱的夙璃,狐狸眼中情绪翻涌,有后怕,有悔恨,还有一丝不甘。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火红的狐尾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默默跟上。张真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碧绿的猫瞳里只剩下担忧和小心翼翼,化作一道白光紧随其后。贺峻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黯淡的玉算盘,踉跄着跟上队伍。
刘耀文站在原地,幽绿的狼瞳死死盯着夙璃后颈处——那里,他亲手烙下的狼魂印记,此刻也黯淡无光,如同死物。他甚至无法再感受到一丝属于夙璃的气息波动。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比任何伤势都更痛。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绝望,最终也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受伤的孤狼,沉默地跟上了队伍。
七道妖光,带着一个濒临寂灭的九尾至尊,冲出了裂魂渊那布满裂痕的结界。身后,是被绝对冰封的魔渊,死寂而诡异,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
***
玄影豹族领地,“暗渊”。
这里并非深渊,而是一片终年被一种奇异暗影能量笼罩的古老森林。参天的黑色古木虬枝盘结,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光的黑色苔藓。空气中流淌着沉静、内敛,又带着一丝神秘阴郁的气息。这里是马嘉祺的根基之地,也是整个修真界最安全、最隐秘的所在之一。
暗渊深处,一座由整块巨大暗影玄晶雕琢而成的宫殿——“影殿”最核心的静室内。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散发着柔和幽光的月影石,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室内弥漫着一股清冽的药香和精纯的冰系灵息。
夙璃静静地躺在一张由万年玄冰玉髓打造的冰榻上。她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素白祭袍,眉心的寂灭印记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寒意。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那丝被强行拽回的生机还在顽强地跳动。
马嘉祺坐在冰榻旁的一张黑色石凳上。他褪去了玄色外袍,只穿着一身暗纹劲装,闭目凝神。他的右手食中二指,正轻轻搭在夙璃冰凉的手腕上。一股极其精纯、温和而坚韧的玄色妖力,如同最耐心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夙璃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体内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本源冰息,同时持续不断地温养着她受损严重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神魂。
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分担寂灭反噬、引导七王本源、持续护持夙璃最后一线生机…这一切消耗巨大,即使是他,也感到了沉重的负担。但他搭在夙璃腕间的手指,稳如磐石。
静室厚重的暗影石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张真源端着一个莹白的玉碗,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玉碗中盛着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生机和清冽的草木清香。这是他用自身本源妖力,混合了数十种顶级温养灵药,耗费心力熬制的“九转回春露”。
“马哥…”张真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担忧,“药熬好了…姐姐她…”
马嘉祺没有睁眼,只是微微颔首,搭在夙璃腕间的手指并未移开。
张真源会意,轻手轻脚地走到冰榻边。他没有试图去触碰夙璃,只是用一根细长的、翠绿的猫尾草茎,蘸取碗中的药液,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将药液涂抹在夙璃干裂苍白的唇瓣上。那药液仿佛有灵性,接触到皮肤便迅速渗透进去,化作温和的暖流。
看着夙璃毫无反应的面容,张真源碧绿的猫瞳里又泛起水光,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姐姐…快好起来…我的小鱼干都给你留着…”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打破了暗渊的沉静。
“滚开!让我进去看看她!”是刘耀文嘶哑暴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和某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刘耀文!你还嫌害得她不够?!”宋亚轩的怒吼如同闷雷,毫不客气地回怼,“要不是你这疯狗乱咬,她怎么会用禁术?!马哥在里面护着她,你进去是想再刺激她一次吗?!”
“我…我只是想看看她…”刘耀文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痛苦,“我…我不知道会…”
“不知道?”丁程鑫带着讥诮的冰冷声音响起,“你那野狗一样的脑子能知道什么?只会用蛮力!现在装什么可怜?滚远点!看着你就烦!”
“够了!”严浩翔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狮皇的威压,强行压下争吵,“都闭嘴!想吵滚出暗渊去吵!惊扰了她疗伤,我第一个撕了他!”他的声音里也压抑着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警告。
门外的争吵声暂时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沉默。
静室内,张真源吓得猫耳都竖了起来,紧张地看向马嘉祺。马嘉祺依旧闭着眼,搭在夙璃腕间的手指没有丝毫颤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无法侵入这方守护的天地。只有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沉稳内敛的守护气息,更加凝练了几分。
***
暗渊深处,一片被浓郁暗影笼罩的幽谷。
这里没有宫殿,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幽潭,空气中弥漫着原始而潮湿的气息。一座由粗大玄铁链和禁魔石构成的巨大囚笼,突兀地矗立在幽谷中央。
囚笼内,刘耀文背对着外面,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地上。他身上还带着冰莲爆炸和宋亚轩攻击留下的伤痕,衣服破碎,露出精壮却布满伤痕的古铜色肌肤。幽绿的狼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茫然。他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囚笼外,贺峻霖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隔着粗大的铁栏看着他。小鹿般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精明算计,只剩下复杂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探究。
“感觉如何?狼王陛下?”贺峻霖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幽谷中却格外清晰,“亲手将自己最渴望得到的、最珍贵的宝物,推向了寂灭的边缘…这滋味,好受吗?”
刘耀文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低吼。
“你的野性,你的占有欲…真是帮了大忙呢。”贺峻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若非你那一口,她或许还不会绝望到动用【寂灭归尘】。是你,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了她最后一击。”
“闭嘴…闭嘴!”刘耀文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幽绿狼瞳死死瞪着贺峻霖,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狠狠一拳砸在禁魔石构成的笼壁上!沉闷的巨响回荡,铁链哗啦作响,笼壁纹丝不动,只有他拳骨破裂,鲜血淋漓。
“愤怒?痛苦?”贺峻霖不为所动,反而上前一步,隔着铁栏,小脸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寒意,“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惜,晚了。她的后颈,永远留下了你的烙印,但也永远记住了你的伤害。你觉得,等她醒来,是会更恨你,还是会原谅你这头…差点害死她的疯狼?”
刘耀文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看着贺峻霖那张看似纯良、此刻却如同恶魔低语的脸,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暴戾和占有欲之外的东西——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惧和悔恨。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嘶哑地问。
贺峻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我只是提醒你,狼王。你的‘标记’,现在成了她身上最深的伤口,也是…最显眼的靶子。等姐姐醒了…”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扫过刘耀文肩头那黯淡的狼魂烙印,“其他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只是来看看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囚笼中如同受伤野兽般低吼挣扎的刘耀文,转身,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郁的暗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幽谷中,只剩下沉重的铁链声,和一声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绝望的狼嗥。囚笼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兽,将刘耀文彻底吞噬。他引以为傲的野性力量,此刻成了困住他自己的最坚固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