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无名湖畔。
月华如水,星河低垂,粼粼波光映着漫天璀璨,竟比仙界的七彩霞光更多了几分人间静谧。夜风拂过林叶,带来远处隐约的蛙鸣与夏虫的低吟,反倒衬得此地愈發安宁。
自那日被凤霓仙君匆匆送离仙界,已过月余。夙璃与马嘉祺便暂居于此湖心小岛。岛不大,草木葱茏,一座简陋却整洁的竹屋临水而建,是马嘉祺亲手所搭。
此刻,夙璃独坐于湖畔一方光滑的青石上,望着水中摇曳的星河倒影出神。体内力量在日月同心佩和瑶光池的后续滋养下,已初步稳固。那丝冰与火融合的力量迹象,虽依旧微弱,却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新芽,顽强地生长着。
只是,今日的星河,似乎格外明亮些。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花香。
“今日…似是人间乞巧节。”马嘉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平稳,一如往昔。
夙璃微微侧首。他不知何时来的,玄色衣袍几乎融于夜色,手中却提着一盏样式简单、暖光融融的荷花灯。灯瓣以薄纱制成,中间一点烛火跳跃,映得他向来沉静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乞巧节?”夙璃重复了一句,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茫然。狐族隐居,后又镇守魔渊,她对人间节令知之甚少。
“嗯。又称七夕。”马嘉祺将荷花灯轻轻放在她身边的青石上,“传闻此夜,星河鹊桥现,牛郎织女相会。人间女子会陈瓜果,拜织女,乞求巧手与良缘。”
良缘?夙璃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于她而言,良缘二字,太过奢侈。她的人生,早已与责任、阴谋、杀戮紧密缠绕。
然而,目光落在那盏温暖的荷花灯上,心湖深处那坚硬的冰层,似乎被这凡俗的暖光悄然融化了一角。她并未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暖和的灯罩。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并非危险,而是…梦幻。
湖面之上,漫天星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骤然变得更加璀璨!无数流光如同受到召唤,自九天垂落,在湖面上空交织、盘旋,竟缓缓凝聚成一座横跨湖面、巨大无比的…星河鹊桥!
桥身由无数闪烁的星子与灵光鹊影构成,美得不像凡间景象,仙气盎然,却又带着一丝人间烟火的祈愿之力。
夙璃冰蓝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这梦幻般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怔忪。
然而,这瑰丽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刻,那璀璨的星河鹊桥如同被泼了墨汁,边缘处骤然染上不祥的幽绿与漆黑!桥身扭曲,鹊影发出凄厉的哀鸣,仿佛被什么污秽的力量强行侵蚀、改造!
一股熟悉的、带着偏执占有欲的狼魂气息,混合着一种死寂的阴冷,猛地从那被污染的鹊桥中心爆发出来!
一道虚幻不稳、近乎透明的幽绿狼魂身影,挣扎着从那污秽中凝聚出现!那是…刘耀文残留的魂影!他幽绿的狼瞳死死锁定湖畔的夙璃,里面是毁灭性的疯狂、不甘的执念,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的“爱意”!
“夙…璃…”沙哑破碎的魂音,如同刮过骨头的寒风,“我的…标记…永世…不休…七夕…你我…亦要…”
话未说完,那污染的鹊桥轰然震荡!另一股霸道傲慢的金色狮皇妖力强行撕裂了部分幽绿污秽,严浩翔的虚影愤怒地显现:“疯狗!滚开!她也配你这死魂沾染?!”金色与幽绿的能量在鹊桥上疯狂冲撞!
“吵死了!都给老子闭嘴!”宋亚轩慵懒却暴躁的虎啸声加入战团,金色的虎影扑咬向狼魂与狮影!
“阿璃~看这边嘛~”丁程鑫媚意入骨的声音伴随着粉色狐火虚影摇曳生出,试图绕过混乱的战团靠近夙璃,狐火却瞬间被其他几股力量撕碎。
“姐姐…我的尾巴好疼…”张真源委屈的哭腔和翠绿的猫影若隐若现,旋即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淹没。
甚至还有贺峻霖那带着精算意味的、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以及试图重新拨动无形算珠的微弱波动…
七道虚影,七股执念!
他们竟不知以何种方式,或许是借助七夕特殊的星辰之力与人间愿力,或许是凭借那虽被斩断却依旧残留的微弱联系,更或许是那侵入刘耀文尸身的污秽黑钉作祟…将各自的魂念、执念、甚至是一丝本源力量,投射到了此地,在这星河鹊桥之上,上演了一场荒诞而激烈的魂念争夺战!
只为靠近她,哪怕只是一缕虚影,只为在她眼中,再留下一点痕迹!
夙璃看着那扭曲混乱、打作一团的鹊桥虚影,看着那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充满执念的面孔,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初的一丝怔忪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厌烦和一丝…荒谬的可笑。
阴魂不散。
就在她准备抬手引动冰息,将这扰人清静的污秽幻象彻底打散时——
一直沉默立于她身后的马嘉祺,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混乱的鹊桥,也没有理会那一道道疯狂的执念虚影。他只是上前一步,挡在了夙璃与那混乱景象之间。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夙璃放在膝上的、微凉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带着常年握刀习武的薄茧,却异常稳定。没有强硬的力道,只是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覆盖。
夙璃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冰封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得滚烫的玄铁,瞬间蒸腾起漫天雾气。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那温暖却如同最坚韧的藤蔓, gently, yet firmly, 缠绕住她的指尖。
“无需理会。”马嘉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窗外那惊天动地的魂念争夺只是蚊蝇嗡鸣,“跳梁小丑罢了。”
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的眼眸深处,那里面没有嫉妒,没有炫耀,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夜空般包容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守护。
就在他握住她手的刹那——
他胸前那枚玄黑的“日佩”,与夙璃怀中那枚冰蓝的“月佩”,同时微微亮起。
柔和而纯粹的日月辉光,自两人身上散发出来,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并不耀眼、却无比稳固温暖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其中。
那光晕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疯狂、执念与污秽。
扭曲的星河鹊桥,疯狂的魂念嘶吼,狰狞的虚影…在这日月同辉的温暖光晕之外,如同隔着一层无形的水幕,变得模糊、遥远、再也无法触及分毫。
他的世界很小,只装得下一个她。 她的世界很大,却在这一刻,只剩下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夙璃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抽回手的念头悄然消散。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丝微弱的冰火融合之力,在这日月辉光的交融下,竟变得更加温顺活跃了些。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只是任由他握着。
湖面上,那场因执念而起的混乱虚影,终究是无根之萍,在日月同心佩的辉光隔绝下,渐渐能量耗尽,如同褪色的水墨画,最终不甘地消散于夜空之中。星河依旧璀璨,湖面重归平静,仿佛方才那荒诞的一幕从未发生。
唯有那盏暖黄的荷花灯,依旧在青石上静静燃烧,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
夜风温柔,带来远处真正的喜鹊几声清脆的啼鸣。
心悦君兮。 君心…可知?
或许,无需言知。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七夕番外 完)
作者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