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是我们的燃料，也是他们的货币。
冰冷的酸雨像细密的钢针，扎在裸露的皮肤上，混合着汗水和后背神经匣滚烫的灼痛，带来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麻木感。我和林野在迷宫般狭窄、堆满锈蚀金属垃圾和腐烂有机物的贫民窟巷道里亡命狂奔。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拉扯着神经，视野边缘，血红的系统倒计时冷酷地跳动着：
生存任务倒计时：23:58:17
人格完整性：65.1% 神经损伤：痛觉敏感度提升
“哥！这边！”林野的赤红义眼在昏暗的锈雾中扫视，液压管嘶嘶的漏气声比之前更响了，每一次机械臂的摆动都显得滞涩而沉重。他猛地拽了我一把，躲进一个散发着浓烈机油和排泄物恶臭的废弃管道后面。几乎是同时，几道刺目的探照灯光束撕裂了浓雾，伴随着低沉的引擎轰鸣，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是赵天铭的空中巡逻无人机。
我们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管壁，剧烈地喘息。林野的义眼警惕地扫描着四周，压低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不行了…你的神经匣…烫得吓人！再这样下去，没等姓赵的找到我们，你就先被它烧穿了！”他赤红的电子眼死死盯着我苍白的脸和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
我咬紧牙关，后背紧贴冰冷的金属管壁，试图汲取一丝凉意来对抗神经匣内部那火山喷发般的灼烧感。每一次心跳都像有烙铁在脊椎上敲打。弟弟说得对，这玩意儿正在从内部蚕食我，比赵天铭的追杀更致命。系统冰冷的提示仿佛在嘲笑我的虚弱。
“得找个黑医…”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刺得生疼。在矿洞底层挣扎求生的五年，“黑医”是耗材们最后的选择，他们藏在城市最肮脏的褶皱里，用廉价的违禁药剂和粗暴的手术刀，换取你口袋里最后几个叮当作响的记忆币，或者你身上还能拆下来卖点钱的零件。“处理神经植入损伤他们也许有办法暂时压住这鬼东西”
林野的义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快速检索他贫瘠的数据库。蝎子”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不确定，“矿上老疤瘌…他快死的时候提过说南六区最深的锈坑里，有个叫‘蝎子’的以前是集团的大人物，后来被放逐了专接‘集团不想让你活着’的活儿要价狠，但据说有真本事。”
蝎子这个名字像带着倒刺，扎进混乱的意识里。一个被永生集团放逐的前大人物？一个敢接禁忌手术的黑医？听起来像陷阱，更像传说。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神经匣的灼痛在加剧，视野开始出现细微的、电流般的闪烁，那是系统过载和神经损伤的双重警告。65.1%的人格完整性，在剧痛的撕扯下摇摇欲坠。
“南六区…”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眼神在昏暗中搜寻方向，走！
接下来的路程是地狱般的跋涉。酸雨没有减弱的迹象，锈雾如同粘稠的毒气，腐蚀着呼吸道。林野的机械臂状况越来越糟，液压油泄漏形成的油渍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致命的痕迹。我们不得不避开任何有摄像头的主巷道，在狭窄、曲折、堆满垃圾的缝隙里穿行，时刻警惕着头顶无人机的嗡鸣和巷口可能出现的、带着螳螂刀阴影的清道夫。神经匣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让我脚步虚浮，好几次差点摔倒，全靠林野那条完好的手臂死死拽住。
时间在剧痛和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我们终于摸到了南六区最深、最暗的角落。这里的建筑像巨大的、生满锈疮的史前巨兽骸骨，歪歪扭扭地挤压在一起，几乎透不进光。空气里的恶臭更加浓烈，混杂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痛苦神经烧焦后的味道。
然后，我们看到了它。
在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滴淌着锈黄色粘液的窄巷尽头，一块歪斜的钣金屋顶下，一盏劣质霓虹灯牌滋啦作响，拼出残缺不全的字样：「蝎子诊所——给耗材第二次死亡的机会」。那光芒在浓得化不开的锈雾里，如同墓地里飘荡的鬼火，冰冷而充满诱惑。
门帘是用废弃的神经导管粗糙编织而成，像无数垂死生物的触须纠缠在一起，随着巷子里的阴风无力地晃动。门口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墙角堆放着几个巨大的玻璃罐，浑浊的液体里，几颗形态各异的眼球，有些还连着断裂的视神经如同诡异的标本，在霓虹灯光的映照下缓缓沉浮，空洞的瞳孔仿佛凝视着每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
就是这了林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赤红义眼警惕地扫视着诊所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门帘。他机械臂的液压管嘶嘶声，在这死寂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神经匣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高压电击穿的抽搐，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发黑。诊所里那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血肉腐败的甜腥味，顺着风钻进鼻腔，令人作呕，却又像某种病态的召唤。
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沉重、冰冷、沾满滑腻污垢的神经导管门帘，和林野一起，跌入了那片散发着死亡与渺茫希望气息的昏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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