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查清楚了”
佟燕北将信件扫了一眼,递给旁边的保镖“拿好了,我们回老宅,再不回去真是要反天了”
院外的墙上染上了几抹余晖,残阳在红砖墙面上映出光圈,一枝红杏探出墙头在晚风中轻摇。
“阿爹,我回来啦!”
女孩站在门口,夕阳的余晖衬得那墨色的鱼尾裙更加动人,裙摆处月光似的白纱随着晚风飘动。腰链上的珍珠串和玫瑰装饰在女孩跨过门坎时,随着动作晃了几下。白色绸缎做的披肩挡去了微风。
“北儿,北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快进屋歇会儿去”
佟老爷子自打收到“佟小姐留洋即将结束”的消息后,便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嘴里念叨个不停。如今,人总算是盼回来了。他拉着佟燕北左瞧右瞧,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爹,您放心,女儿一切都好,您还是坐下吧”
佟燕北将她爹摁回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翻看桌上的杂志,扫了几眼觉得无聊就将书扔到另一张椅子上,抬脚往后院走去。
“你们四个就不用跟着了,我对家里的情况熟得很。”
话落,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丝冷意睨了眼最前面的人。
“好的小姐”
佟燕北凝视着院子里的白玫瑰,目光又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心中泛起阵阵涟漪——那扇门,终究成了永远无法开启的过往。
不知从何时开始,静谧的院子里飘出了断断续续的戏曲声,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传来,带着几分沧桑与悠扬。
佟燕北循着这若有若无的曲调,一步步走向一扇半掩的红木门。门并未关紧,只留了一条细缝,隐约间,可以窥见门内的人影,模糊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粉紫色的上衣,白色的下裙。裙子很长,盖住了鞋,袖口处和衣摆是苏绣缝出来的花,淡淡的蓝色不显庸俗。白裙的边缘用黑色做了镶边,用兰花做以点缀。那女孩的头发盘在一边,用银色的簪子束着。
琵琶声与戏曲声交织,宛若细丝缠绕,在空气中盘旋、碰撞,仿佛要将人拉入一个遥远的梦境。
“啊!”看得入了神
佟燕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门沿,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那一刻,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手掌心也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或许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佟燕北语气不善地抛出句话,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审视。
“奴家名唤,秦楚喃”
“你是戏子?为什么在我家”
秦楚喃缓缓起身,向佟燕北恭敬地行了一礼。佟燕北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秦楚喃转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匣子,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到佟燕北面前。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依稀能辨认出内容:秦楚喃,今日得遇良人佟永兴,愿出白银一千两将其赎回,自今日起,与红苑楼再无瓜葛。
“赎身契,一千两!你就是红苑楼那个的院首?”
秦楚喃眉眼含笑,眸中却满是化不开的苦楚
“奴家不敢当此称呼,只是靠着这才艺糊口”
佟燕北凑近秦楚喃,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竟与记忆中的母亲有八分像。佟燕北已经了然,心中不免泛起涟漪。
“……希望你安分点,不过脸有个几分像我母亲,别妄想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将赎身契扔在桌上,径直离开。
一阵冷风吹过,桌子上的纸被吹的满屋子飞,秦楚喃抬头望着,直到落在地上,才捡起装回匣子,动作慎重小心。
“若有足够的能力,谁又愿意滞留于此,换个地方演着一出戏罢了”
琵琶声再度零零星星飘出,佟燕北回头望着那扇门,声音牵引住她的思绪。
外面都在‘传佟老爷取千两白银只为赎一个戏子’,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敢在正主前窃窃私语。
“看来你们是连舌头都不想要了!真是好悠闲啊,莫非以为我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刚回来就让她生这么大的气,早知如此,倒不如再多待几天再回来。佟燕北左腿交叠于右腿之上,安然坐在椅子上。她一手轻撑着额头,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膝上。纵使满身疲惫,脊背却依旧笔直,不曾塌陷分毫。透出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
“小姐,您要不去歇会儿吧,一路奔波也累了,别回来就给您气病了。”
“嗯,晚饭不用叫我了,跟爹爹说一声,我想早些休息。”佟燕北全然没了用餐的心思,只觉心头泛起阵阵讽刺意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将她拉回母亲还在时的温存。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可身影却在脑海中重叠,仿佛融为一体。这种荒谬的感觉,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