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窗外的雨一点一滴地下着，海南的雨天是不常见的。风吹动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却不算吵闹的声响。

小屋里的安静，是一种各得其所的安逸。翟潇闻和敖子逸脑袋凑在一起，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激战正酣，偶尔爆出一两句“漂亮！”“我没了！”的低呼。张宥浩守着小茶壶，看着水汽袅袅升起，神情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韩东君深陷在沙发里，指尖拂过余华《活着》的书页，眉头微蹙，仿佛也随着文字经历着那份沉重。王勉则占据着最长的沙发，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彻底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阵悠扬清澈的钢琴声从音乐房流淌出来，是那首熟悉的《雨的印记》。王源坐在琴凳上，背影清瘦而挺拔，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轻盈起舞。那音乐像一阵温柔的风，瞬间抚平了空气中所有细微的躁动。

韩东君从书页间抬起头，眼神放空；张宥浩倒水的动作慢了下来，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就连似乎睡着的王勉，眉宇间也舒展得更开。

一曲终了，余音仿佛还在梁间缠绕。短暂的寂静后，客厅里响起了真诚而热烈的掌声。

“阔以哦！源总！”谢可寅一边拍手一边用她那标志性的四川话夸赞，嗓门清亮。

“源总，要不再弹一首？根本没听够！”周也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恳求道。

郭俊辰一脸叹服，夸张地捂住心脏：“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我这小心脏，跟着你的音符一上一下的，太享受了。”

吴宣仪笑着加入起哄的队伍：“源总，考虑开个班吗？第一期学员报名处就在这里！”她边说边用手指划了一圈，最后俏皮地指了指自己。

王源被大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从琴凳上转过身，耳根微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真的就是随便弹弹，你们快别取笑我了。”

这时，刚结束一局游戏的翟潇闻和敖子逸，以及看完一个章节的韩东君都循声走了过来。王勉也揉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出现在音乐房门口，嘟囔着：“咋回事？我好像梦见有人在开音乐会？”

“你们错过了一个亿！”周也抢着宣布，“源哥刚才的钢琴独奏会，门票秒空的那种！”

敖子逸好奇地探头：“真的啊？弹的什么？再来一遍呗！”

韩东君也笑着鼓励：“源儿，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耳朵是灵光的。再给我们这些‘迟到观众’福利一下？”

“君哥，怎么连你也……”王源无奈地笑，还在试图挣扎。

张宥浩端起一杯刚沏好的茶，走过去递给王源：“王总，润润嗓子，一会儿再弹一首。你看，茶都给你备好了。”

盛情难却，王源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只好重新坐回去。“好吧，那就……再来一首《梦中的婚礼》。”

这一次，他的演奏更加投入。旋律带着梦幻般的憧憬和一丝淡淡的忧伤，在雨声的伴奏下，格外动人。当他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掌声比之前更加热烈。

韩东君由衷赞叹：“厉害，这曲子一弹，感觉我们这小屋的格调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好了好了！”郭俊辰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张开手臂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欣赏环节结束！现在是源总一对一大师课时间，无关人员请自觉后退！”他故意板着脸，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王勉靠在门框上乐：“源老师，这就上岗了？课时费怎么算？咱们得按市场价来啊！”

在一片笑声中，王老师的钢琴小课堂正式开课。其他人也没真的离开，各自在音乐房里找地方或坐或靠，饶有兴致地围观。

王源往琴凳旁边挪了挪，给郭俊辰让出位置。“来，我们先认识一下键盘。这个叫中央C，很多曲子都从它开始……”

他教得很耐心，声音温和。郭俊辰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学得非常认真。

“手指要自然弯曲，对，想象手里握着一个鸡蛋，”王源一边说一边示范，“手腕放松，别用力。”

郭俊辰模仿着，手指显得有些僵硬：“是这样吗？感觉这鸡蛋快被我捏碎了。”

“对，意识是对的，再放松点就好。”王源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调整了一下郭俊辰的食指关节，“力度不用太大，像这样轻轻按下去，声音是柔和的。”

在房间的角落，吴宣仪和翟潇闻已经凑在一起讲起了悄悄话。

吴宣仪用气声说，眼睛瞟着郭俊辰：“你看郭俊辰，像不像第一次去上学的小朋友？坐得笔直笔直的。”

翟潇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低笑：“像，特别像等待老师发小红花那种。不过源老师确实有范儿，讲得挺明白。”

这时，敖子逸也猫着腰凑过来，小声问：“你俩嘀咕啥呢？有啥秘密是我不能听的？”

吴宣仪把刚才的比喻又说了一遍，三个人立刻捂着嘴，肩膀耸动，笑作一团，又怕打扰教学，拼命压抑着笑声。

韩东君、张宥浩和王勉看了一会儿入门教学，觉得后续内容可能比较重复，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出去，钻进厨房准备午餐了。音乐房里，只剩下王源清晰的讲解声、郭俊辰断断续续的试弹声，以及角落里那压抑不住的、窸窸窣窣的笑声。

午饭时间，大家围坐在餐桌旁，气氛热闹。

张宥浩一边给大家盛饭一边问：“俊辰，跟着源老师学得怎么样？能出师了吗？”

郭俊辰立刻放下筷子，做出弹琴的姿势，手指在空气中笨拙地按动：“别说出师了，我现在刚学会do re mi fa sol！源老师说我这手，‘很有力量’，我怀疑他是委婉地说我按琴键太用力。”他自我调侃道。

众人都笑了。

王源也笑着补充：“没有，俊辰学得挺认真的，就是初学者都会有点紧张，放松下来就好了。”

“那也不错了，”韩东君接口，“至少跨出了第一步。像我们这种，连do在哪儿都找不着。”

“就是，”王勉扒拉着饭，“能弹出声儿就比我强。我最多就会用一根手指头戳《小星星》。”

周也好奇地问王源：“源哥，你小时候学琴苦吗？是不是每天要被逼着练好几个小时？”

王源想了想，说：“苦倒也说不上，就是成了习惯。别的小朋友在外面玩，你得在家练琴，肯定会有觉得枯燥的时候。但现在回过头看，很感谢那时候的坚持。音乐成了我生活里特别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一种表达方式。”

“这倒是，”谢可寅点头，“有个能沉浸进去的爱好，挺好的，能挡掉外面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

午饭过后，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好无聊啊，这雨下得人都懒了。”翟潇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找点事做呗？”敖子逸眼睛一转，“玩蒙眼捉人怎么样？地方够大！”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积极响应。规则简单：划定客厅和餐厅为游戏区，“鬼”蒙住眼睛抓人，抓住并猜出是谁就算赢，被抓住的人下一轮当“鬼”。

第一个当“鬼”的是王勉。眼罩一戴，他立刻变成了“盲人”，张开双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我来啦！你们都藏好了吗？让我摸摸都是谁！”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喊道，试图掩饰视线被剥夺的不安。

大家瞬间进入状态，屏息凝神，轻手轻脚地移动。周也敏捷地躲到沙发后面，还忍不住对空气做鬼脸。郭俊辰想猫腰从餐桌下穿过，结果膝盖撞到了椅子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王勉立刻转向声音来源，双臂张开扑过去：“哈哈！抓到一个！”

郭俊辰连滚带爬地躲开，压低声音笑骂：“我去！勉哥你耳朵属蝙蝠的吧？”

吴宣仪和谢可寅战术性地缩在同一个窗帘后面，紧紧挨着，用手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敖子逸则发挥灵活优势，在家具之间穿梭，像一条滑溜的鱼。张宥浩玩起了“心理战”，就站在王勉最初站的位置附近，几乎不动。韩东君则冷静观察，预判王勉的移动路线，总能提前避开。

王源选择沿着墙边缓慢移动，脚步很轻。然而，王勉在后退时，胳膊肘意外地碰到了王源的肩膀。

“碰到了！”王勉反应极快，反手就抓住了王源的胳膊，“让我摸摸是谁……”他的手在王源肩膀和头上摸索着。

王源哭笑不得：“勉哥，你这属于盲摸啊，不算数。”

“怎么不算？规则就是碰到了就算！”王勉仔细“研究”了一下王源的头发和脸型，突然自信地大喊：“王源！绝对是王源！”

“对了！”大家哄堂大笑，王源只好愿赌服输，接替成为下一个“鬼”。

游戏在尖叫、大笑和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中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所有人都玩得满头大汗，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夜晚，雨终于停了。 吃过晚饭，收拾妥当，一些人去洗漱，韩东君、王源、周也、郭俊辰和张宥浩则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天台。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湿润气息。晚风凉爽，吹散了白天的闷热和游戏后的亢奋。天台上挂着的星星灯发出暖黄色的光，氛围宁静而惬意。

“哇，舒服！”周也深吸一口气，张开手臂，“感觉把一天的浊气都吐出去了。”

韩东君靠在栏杆上，赞同道：“是啊，闹腾了一天，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吹吹风，聊聊天，最解乏。”他看向王源，“源儿，说真的，今天你那两首曲子，是点睛之笔。在这种慢下来的节目里，音乐比什么都更能调节气氛。”

王源笑了笑，也倚着栏杆：“君哥你喜欢就好。其实有时候，音乐比语言更能表达情绪，也更能连接人。看到大家能安静地听，我就觉得挺开心的。”

“所以我很佩服你们这些能坚持一门技艺这么久的人，”郭俊辰接过话头，“像我，小时候也学过点东西，但都没坚持下来。现在想想挺可惜的。”

“行业不一样嘛，”张宥浩慢悠悠地说，“我们这行，有时候看起来光鲜，但其实挺被动的。等着剧本，等着通告，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能像现在这样，完全由自己掌控节奏的时间，太少了。”

这话引起了几人的共鸣。韩东君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深沉：“是啊。《活着》这本书，我今天看着就在想，福贵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还能‘活着’，是一种韧性。我们这行，面对的当然不是那种生存的苦难，但有时候，那种无形的压力，网络上的声音，被人审视、评判，甚至误解……也需要很强的心理韧性才能扛得住。”

周也点点头，声音轻柔了些：“对。有时候一条莫名其妙的评论，或者一个断章取义的截图，就能让你心情低落好久。明明不是那样的，但解释又显得苍白。只能告诉自己，要更强大，更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王源沉默了片刻，开口说：“我觉得，可能就是要找到那个‘锚点’吧。比如音乐对我来说，演戏对你们来说。无论外面风雨多大，回到自己热爱的事情上，就能找到内心的平静和确认自己的价值。我们呈现给外界的，可能只是作品的一个剪影，但我们自己得清楚，完整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源儿这话说得在理。”韩东君赞许地点点头，“得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不能完全被外界的声音带着走。热度会过去，话题会更新，但自己留下的作品，还有身边这些真心的朋友，才是更实在的。”

郭俊辰感慨：“所以像咱们这样录节目也挺好的。暂时逃离那个高速旋转的圈子，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一起做饭、玩游戏、弹琴、聊天。能充电，也能想明白很多事。”

“而且还能找到对象。”张宥浩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带着调侃看向楼梯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吴宣仪和翟潇闻也手牵着手走上了天台。两人听到张宥浩的话，都笑了起来。

“浩哥，你这关注点……”翟潇闻笑着摇头。

吴宣仪自然地走到翟潇闻身边，和他一起靠在栏杆上，接口道：“我们刚才在下面听到你们聊天了。说得对啊，在这个圈子里，能遇到合拍的人，彼此理解，互相支持，真的特别幸运。”她说着，很自然地侧头看了翟潇闻一眼，翟潇闻也回看她，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过多的亲密动作，但那种默契和温情却自然流露。

“理解太重要了，”翟潇闻接过话，“都知道对方忙，可能几个月见不着面，也知道对方会面临什么样的压力和诱惑。能彼此信任，不给对方额外增加压力，反而能成为对方的支撑，这就够了。”

他们的对话没有刻意撒糖，却让天台的氛围变得更加温暖。这不再是明星们在探讨职业困境，而是一群年轻人，在分享彼此的生活感悟和情感状态。

夜风继续轻柔地吹拂着，星星灯微微晃动。楼下的洗漱声渐渐停了，偶尔传来谢可寅哼歌的声音。天台上，大家的聊天还在继续，从工作聊到生活趣事，再到对未来的一些简单憧憬。在这个远离喧嚣的海边小屋，在这个雨后的凉爽夜晚，他们暂时卸下了明星的光环，享受着作为普通人的、难得的闲暇与真挚的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