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驶离陨石带的第二天，程野在生物舱整理研究数据时，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昨天修引擎时，程先生跟指挥官靠得可近了。”是通讯组的小艾，声音里带着点八卦的雀跃，“我从监控屏上看见，指挥官还帮他擦汗呢。”
“别瞎说。”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医疗兵林姐，“程先生是Omega，指挥官照顾点也正常。再说了，人家可是为了救咱们才冒险用蓝光星叶的，换谁不得多照看两眼？”
程野的指尖顿在数据板上，耳尖悄悄发烫。他想起昨天凌峥帮他擦汗时的样子——她的指腹带着点薄茧，擦过他额角时很轻，像怕碰碎什么。冷松信息素混着她身上的硝烟味，在那瞬间变得格外清晰。
舱门被推开时，议论声戛然而止。凌峥走进来，手里拿着件叠得整齐的白大褂，袖口别着星植研究所的徽章。
“后勤组找出来的，说是库存里的新衣服。”她把白大褂放在操作台上，目光在程野泛红的耳尖上停了半秒，“刚才外面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程野慌忙摇头，拿起白大褂往身上套。衣服很合身，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不像他自己那件，已经沾了好几天的星尘和营养液痕迹。“谢谢。”他的声音有点闷，“我没往心里去。”
凌峥没说话，转身去检查恒温箱。蓝光星叶的叶片比在陨石上时舒展了许多，根系在透明的营养液里盘根错节，像团发光的网。“老周刚才来说，想跟你讨点种子。”她忽然开口，“说想种在边境星的农场里。”
程野愣了愣，随即笑了：“等样本送到基因库，我培育点幼苗给他。”他顿了顿，想起老周照片上的农田，“其实蓝光星叶的花很好看，淡紫色的，像星星落在叶子上。”
凌峥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好像往上弯了弯：“是吗？那倒是值得一看。”
两人正说着话，小郑抱着个工具箱跑进来，脸涨得通红：“指挥，程先生，你们快去看看！老周跟人吵起来了！”
程野和凌峥赶到食堂时，老周正揪着个瘦高个Alpha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周的声音像炸雷，“谁是废物？谁靠着Omega活命？”
瘦高个Alpha是情报组的组长，平时总端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他整理着被扯皱的制服，语气带着轻蔑：“我说错了吗？要不是那个Omega抱着株破草瞎折腾，咱们能困在陨石上？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
“你他妈找死！”老周挥着拳头就要打过去，被凌峥伸手拦住了。
“够了。”凌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凛冽的冷松信息素，压得整个食堂都静悄悄的，“情报组，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瘦高个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指挥，我不是针对您，就是觉得……让个Omega掺和军事行动，太冒险了。再说了，他的信息素那么甜，留在舰上本来就容易扰乱军心……”
“扰乱军心？”程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刚才是谁在陨石上哭着喊妈妈的？是谁靠蓝光星叶转化的能量才活下来的？”
瘦高个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
“他叫程野，是星植研究所的研究员，”凌峥打断他的话，目光冷得像冰，“是他带着蓝光星叶的样本，在黑市走私者的围堵下保住了最后一株活体；是他在循环系统故障时，守着样本没让它冻死；是他在陨石带里，用植物数据帮我们避开了致命的陨石流。”
她一步步走向瘦高个，冷松信息素像张无形的网，把对方困在原地：“你所谓的‘破草’，能在辐射区扎根，能净化你们不敢靠近的污染；你看不起的‘甜腻信息素’，在你吓得发抖的时候，正帮你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凌峥的手按在瘦高个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星际安全局的条例里，从来没有‘Omega不能参与行动’这一条，只有‘尊重每一个为生存而战的人’。你记不住，我不介意帮你长长记性。”
瘦高个的脸白得像纸，慌忙低下头：“对不起指挥，我错了……”
“不是跟我说对不起。”凌峥的声音冷硬如铁。
瘦高个犹豫了一下，转向程野，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
程野没看他，只是走到老周身边，帮他拍了拍沾着灰尘的工装裤。“周师傅，您的烟袋掉了。”他捡起地上的铜烟袋，递过去时，发现老周的眼眶红得像兔子。
“还是程先生懂事。”老周接过烟袋，狠狠瞪了瘦高个一眼，“不像某些人，穿着身皮就忘了自己是谁。”
凌峥看着程野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Omega比自己想象中更坚韧。他不像蓝光星叶的叶片那样易碎，倒像它的根须，看着纤细，却能在坚硬的岩石缝里扎得很深。
食堂里的人渐渐散去，林姐端着碗热汤走过来，塞到程野手里：“别往心里去，那家伙就是个势利眼，平时看谁都不顺眼。”
小郑也凑过来，挠着头道：“程先生，刚才我没帮你说话，对不起啊……我、我有点怕他。”
程野笑了笑，把汤碗往小郑手里塞了塞：“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看着碗里的热汤，忽然觉得这星舰上的人，其实也没那么难相处。
凌峥站在食堂门口，看着程野和老周、小郑说笑的样子，冷松信息素悄悄柔和了些。她想起三年前在边境星，那个女研究员也是这样，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还在安慰吓得发抖的新兵。
原来有些特质，真的和性别无关，只和那颗愿意为别人扎根的真心有关。
生物舱的舷窗外，恒星的光正透过星舰的防护罩，在恒温箱上投下片温暖的光斑。蓝光星叶的叶片在光斑里轻轻摇曳，像在为某个悄悄发生的变化，无声地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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