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刚漫过窗台,顾夏初已经把画具箱擦得锃亮。素描大赛的准考证被她小心地夹在速写本里,指尖划过纸面时,还是忍不住蜷了蜷——毕竟是全市规模的比赛,心脏在胸腔里像揣了只扑腾的麻雀。
“说好八点集合的。”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抓起帆布包往楼下跑。林惊野那家伙昨晚还信誓旦旦说要当她的“专属后勤部长”,这会儿指不定又赖在哪个角落。
顾夏初公寓的门虚掩着,顾夏初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里头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她探头进去,看见林惊野正蹲在玄关,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对着一盆多肉猛拍,晨光透过他微卷的发梢,在地板上投出毛茸茸的光斑。
“林惊野!”顾夏初踮脚绕过去,“你再跟这盆玉露较劲,我就自己——”话音未落,就看见他转过头来,眼角还带着点没睡醒的红,T恤领口歪着,下巴上甚至沾了点牙膏沫。
“急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放下相机,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薄荷剃须水的清凉,“周墨刚发消息说在楼下买豆浆,等我三分钟。”
顾夏初盯着他睡衣上歪歪扭扭的小熊图案,突然就笑出声来。这家伙永远这样,明明前一晚还在赖着她打视频,早上却能赖床赖得理直气壮,连“臭美”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认真——比如非要给多肉拍张“参赛加油照”。
“快点啦。”她伸手去拽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林惊野站起身时,个子优势带来的阴影把她整个人笼住,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声音里带了点戏谑:“知道了,顾大画家。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等会儿要是手抖,我可不给你当人肉画架。”
楼下传来周墨中气十足的喊声:“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快点!豆浆都要凉了——”
顾夏初挣开他的手,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扔过去:“再贫嘴就把你日记本里的秘密全曝光!”
林惊野接住外套时低低地笑了,阳光从他眼里漏出来,碎成一片晃人的星子。
画室里的天光漫过成排画架,像一片沉默的森林。顾夏初捏着炭笔站在人群里,白T恤牛仔裤,马尾辫随着她转笔的动作轻轻晃。林萧在她身后挥着加油牌,粉色泡沫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夏初最棒”,惹得周围人都笑。
周墨和林惊野就跟在后面,活脱脱两条小尾巴。林惊野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校服外套松垮垮搭在肩头,眼神淡淡扫过满室画具,却总在顾夏初转身时,目光黏在她发梢打转。周墨倒是精力旺盛,一会儿给顾夏初递橡皮,一会儿蹲下去捡林惊野掉的铅笔,嘴里还嘟囔着:“夏初你放心画,我给你当后勤!”
评委刚宣布“自选任务”,周围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有人已经开始勾勒静物台,有人对着窗外的老槐树落笔。顾夏初却忽然停了转笔的动作,目光慢悠悠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林惊野身上。
少年正仰头看天花板,喉结在白皙脖颈上滑动,侧脸线条利落得像用刀刻出来的。察觉到视线,他倏地转头,撞进顾夏初带笑的眼睛里,耳根悄悄红了。
“宝宝,你过来,我就画你。”顾夏初忽然笑出声,声音清亮得盖过周围的嘈杂。她抬手把炭笔塞到林惊野手里,指尖故意擦过他掌心,“林惊野,过来当模特。”
林惊野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炭笔硌得掌心生疼。周墨在旁边起哄:“哦~画惊野!” 顾夏初却已经转身调颜料,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马尾辫甩在阳光下,像只快活的小松鼠。
最后林惊野还是慢吞吞走过去了,在画架前坐下时,背脊挺得笔直,像株倔强的小白杨。顾夏初俯身调炭粉的样子很认真,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林惊野看着她执笔的手,忽然觉得画室里的喧嚣都静止了,只剩下炭笔在纸上沙沙游走的声音。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气味,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顾夏初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握着炭笔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正屏息凝神地勾勒画布上林惊野的眉眼——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将少年眼底的桀骜与温柔一点点凝固。
坐在对面的林惊野却失了神。他本该是摆姿势的模特,此刻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目光胶着在女孩低垂的眼睫上。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看得太入迷,连周墨端着颜料盘从身后经过都未曾察觉。
"喂,"周墨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后背,压低声音调侃,"林大少爷,再这么盯着,顾夏初的画纸都要被你看出洞了。"他朝画布努努嘴,"快画完了吧?赶紧去巷口给人家买碗刨冰,看她热得鼻尖都冒汗了。"
林惊野猛地回神,耳尖腾地泛起红意。他窘迫地转开视线,却正好对上顾夏初抬眼望来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炭灰不小心蹭在了脸颊上,像只偷喝了墨汁的小猫。
"我..."林惊野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生硬地憋出两个字,"等我。"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往外走,周墨在身后笑得直不起腰。顾夏初望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握着炭笔的指尖微顿,画布上那双桀骜的眼睛,不知何时已染上了几分不自知的温柔。窗外蝉鸣聒噪,画室里的空气却仿佛悄然升温,连松节油的气味都变得甜丝丝的。
画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扬起顾夏初垂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林惊野端着两碗西瓜刨冰进来时,正撞见美术组组长推了推眼镜,指尖点在素描纸右下角的阴影处:“这排线功底,大二画出人物的呼吸感,不容易。”
他脚步顿了顿,刨冰碗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到手腕,凉丝丝的。画架前的顾夏初背对着他,白衬衫领口沾了点炭灰,握着炭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评委席上的教导主任接过画纸,逆光看了眼:“明暗交界线处理得很老道,不像应试习作,有灵气。”
林惊野把刨冰轻轻放在旁边的静物台上,冰碴里的西瓜块红得透亮。顾夏初这时才转过身,耳尖红透,像被画室窗外的蝉鸣烘热了。教导主任突然笑起来,从桌下拎出个黑色礼盒:“本来以为一等奖要空着,现在看来——ROG数位板,归你了。”
礼盒上的银色logo在日光灯下闪了闪,顾夏初眨了眨眼,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组长把数位板塞进她怀里,她才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林惊野看着她怀里沉甸甸的礼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碗快化掉的刨冰,突然觉得刚才在小卖部等了十分钟的碎冰机,转得也不算慢。
顾夏初抱着数位板走过来时,脚步有点飘。林惊野把其中一碗刨冰推过去,冰块撞在碗沿叮当作响:“尝尝?刚买的,还没化透。”她接过去,指尖碰到碗壁的凉意,抬头冲他笑了笑,眼里盛着比西瓜刨冰还甜的光。
顾夏初将印着败家之眼标志的黑色礼盒递过去时,林惊野先是愣住,指尖触到烫金logo的瞬间,瞳孔骤然亮起。"真给我啊宝宝,这么大方,"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见女孩嘴角狡黠的笑,礼盒被猛地抱进怀里,分量沉得像揣着整个银河。窗外的梧桐叶沙沙落在阳台,少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转了个圈,顾夏初的帆布鞋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发梢扫过他带着洗衣液清香的卫衣领口。"慢点啦!"她笑着捶他肩膀,却被箍得更紧。旋转停止时,林惊野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里全是未散的雀跃:"我就知道我们家顾大画家没问题,"顾夏初刚想说话,就被林惊野用一个带着薄荷牙膏味的吻打断。吻落在右脸颊,轻得像羽毛,却烫得她心跳漏了半拍。"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厉害?"林惊野捧着她的脸左右看,眼里的光比机箱里的RGB灯效还要亮,"简直是全宇宙最了不起的宝贝。"顾夏初的脸颊泛起红晕,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握住手指,按在还带着余温的礼盒上。电竞耳机的幽蓝呼吸灯正随着少年的心跳明明灭灭。
夕阳把画室的铁门染成蜜糖色时,林惊野一把揽住顾夏初的腰,带着西瓜味刨冰得汁水的指尖在她毛衣上蹭出水印子。"走了走了,"他晃着车钥匙叮当作响,"某人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顾夏初踮脚想擦掉他鼻尖上刚蹭的炭黑被他偏头躲开。"什么承诺?"她故意装傻,眼角却弯成月牙。画室里参加比赛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周墨正帮林萧把获得二等奖的证书塞进帆布包,闻言笑着撞了撞林惊野的胳膊:"别欺负夏初,搬家可是大事。"
"是说好的,夏初拿到ROG我们就搬到一起住,"林萧突然拆台,却被顾夏初丢来的橡皮砸中额头,"哎呀!"
"画纸的味道还没散呢就想赖账?"林惊野捏着顾夏初的下巴晃了晃,"上周谁说'要是这次人物素描大赛拿了第一名就考虑跟你住'?"他拖长尾音,从口袋里掏了两把钥匙,"我跟周墨特意又去做了两把钥匙,我们四个人一人一把,阳台归你们画画,书包归我和周墨玩游戏,"
顾夏初的脸"腾"地红透,接过钥匙胡乱的塞进口袋里,周墨已经把两人的画板摞在电动车后座,林萧正蹦蹦跳跳地踢路上的小石子,金色余晖里,四个影子在人行道上挨成一团,像幅没干透的油画。
"那...要带我的仙人掌。"顾夏初突然小声说,林惊野瞬间笑出声,把她整个人裹进怀里往停车处 。
公寓里最后一只行李箱被拖进玄关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暗了三次。月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顾夏初揉着发酸的腰,看见林惊野正弯腰将散落的数据线缠成圈,指节在昏暗中泛着白。
"终于搞定了。"周墨瘫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你们这堆书和衣物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顾夏初笑着递过去两瓶冰水,视线扫过堆在墙角的纸箱,落在林萧身上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家小房间的床垫塌陷了,我新买的床垫还没到,今晚可能要委屈一下萧萧......"
"我跟小初睡小房间的折叠床就行。"林萧抢在她前面开口,伸手拍了拍顾夏初的肩膀,"你忘了之前我们宿舍的床老是响,我们在宿舍挤一张床的日子?"
空气似乎凝滞了半秒。林惊野缠线的动作顿住,指尖的数据线"啪嗒"掉在地上。他没抬头,喉结在夜色里滚了滚,再抬眼时,目光直直撞上顾夏初的脸。
"折叠床?"他声音有点哑,"那个床板昨天我看就松了。"
"没事啦,我们小心点就好。"顾夏初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弯腰去捡那根掉落的数据线,手指却先一步被林惊野握住。他掌心很热,带着搬重物后的薄汗,捏得她指骨微微发疼。
"我去看看能不能修好。"林惊野猛地松开手,转身抓起工具箱就往小房间走,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周墨在沙发上挑了挑眉,用口型对顾夏初说了两个字:吃醋。
顾夏初愣了愣,回头看见林惊野正背对着她拧螺丝,肩膀绷得像块石头。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他耳后,她忽然想起下午搬书时,他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把最重的纸箱全扛在自己肩上,汗水浸湿的T恤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轮廓。
"那个......"顾夏初走到房门口,"其实我们也可以......"
"修好了。"林惊野打断她,手里的扳手"哐当"扔在地上,"现在结实得很。"他转过身,眼底的情绪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听见他低声说:"你们早点休息。"
脚步声消失在玄关,门被轻轻带上。顾夏初看着那张被修好的折叠床,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忽然听见林萧在身后轻笑:"你们家林大少爷吃醋?”
顾夏初无奈的点点头:“等会洗漱完,我去哄哄他。”
林萧捂嘴偷笑:“连我的醋都吃啊~”
顾夏初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站在梳妆镜前吹着头发。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便是林惊野那沙哑的声音在叫她开门。“来了。”顾夏初应了一声。门刚被扭开,顾夏初就闪身进来,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脸颊埋在顾夏初颈窝里,“我吃醋了,”林惊野紧紧抱着顾夏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