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的秋日总藏着意外——风里裹着葡萄的甜,却也会突然钻进来缕璃月的烟火气,带着点跳脱的红,撞进阿砚的“秘密基地”。
她是在晨曦酒庄西侧的葡萄架下遇见胡桃的。彼时阿砚正抱着膝盖缩在藤叶深处,指尖捏着片刚捡的枫叶——
叶缘泛着焦糖色,叶纹像被阳光描过的细线,她本想夹进植物图鉴当书签,连布包里的全麦面包都忘了拆。
这片葡萄架是她新找的“避风港”:藤蔓长得密,阳光只能透过叶缝筛下星子似的光斑,连酒庄仆人都很少来,安静得能听见葡萄成熟时“嘭嘭”的轻响,像果实在偷偷喘气。
“喂——葡萄架里躲着的姑娘!”
脆生生的声音突然炸开,像颗蜜枣砸在石板上,还裹着点璃月特有的语调。
阿砚的身体“唰”地僵住,枫叶“啪嗒”掉在草叶上,连呼吸都忘了。
她下意识往藤蔓更深处缩,后背抵住冰凉的木架,藤叶扫过脸颊,痒得她想躲,却不敢动——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
脚步声绕到葡萄架入口,一双绣着彼岸花的黑布鞋停在光斑里。
阿砚慢慢抬头,撞进双弯成月牙的眼睛:来人梳着双马尾,发尾系着红蝴蝶结,红黑相间的衣摆垂在草地上,领口别着枚银闪闪的往生堂徽章,手里还攥着本画满骷髅头的本子,封皮上“胡桃”两个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活气。
是往生堂的人?阿砚的心脏“咚”地沉下去。
她在公告栏见过往生堂的介绍,白纸黑字写着“处理阴物、安抚魂魄”,那些“阴气”“魂魄”的字眼,是她从小就怕的——
奶奶说过,跟“阴”沾边的都要躲远,不然会被缠上。
“可算找着你啦!”胡桃“噔”地蹲下身,凑近葡萄架,笑容里带着点狡黠,“我问了酒馆的吟游诗人,问了骑士团的小姑娘,都说蒙德有个能让草变绿、让魔物跑的姑娘,原来就是你呀!”
阿砚的脸瞬间白了,像被霜打蔫的葡萄叶。
她往后缩了缩,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怎么会有人专门找她?还知道她能“让魔物跑”?是望风山地那次被看见的?还是骑士团说的?
“我叫胡桃,璃月往生堂的堂主!”胡桃自来熟地坐在架外的草地上,晃着双腿翻开本子,笔尖“唰唰”画着什么,“我来蒙德采风,顺便找净化阴气的法子,结果一听有个比风神像还厉害的净化者,立马顺着气息找过来啦!”
她举着本子递到阿砚眼前: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周围绕着淡绿色的圈,旁边写着“神秘净化者小阿砚”,骷髅头还在小人旁边比了个“耶”。
“你看像不像?”胡桃笑得眼睛更弯,“他们说你连深渊黑雾都能赶跑,那能不能净化阴气呀?
我往生堂有好多老钟鼎、老木盒,都被阴气缠得发潮,你要是帮忙,我给你带璃月的杏仁豆腐!”
问题像弹珠似的砸过来,阿砚的脑袋嗡嗡响。
她最怕别人追问自己的力量,更何况是往生堂的人——光是“阴气”两个字,就够让她浑身发冷。
她抓起布包猛地起身,想往葡萄架另一侧跑,可胡桃比她快,“噌”地站起来拦住路:“哎?你怎么要跑呀?我又不是坏人!就问个事,还请你吃杏仁豆腐呢!”
胡桃往前挪一步,阿砚就往后退一步。
葡萄架下的空间本就窄,退到木架边时,后背被硌得生疼,她的指尖开始发颤,连布包带子都攥得发白:“我、我不能……我不会净化阴气……你找别人吧……”
“不会?”胡桃歪了歪头,眼睛里满是疑惑,“可深渊气息和阴气不都一样吗?都是脏脏的东西,你碰一下就能变干净的呀!”
她说着就伸手,想碰阿砚的胳膊,把本子递过去,“你看我记了好多要净化的物件,你要是愿意……”
“别碰我!”
阿砚像被烫到似的尖叫,猛地推开胡桃的手,转身就往外跑。
裙摆被藤蔓勾住,她踉跄了一下,手心蹭到碎石子也顾不上疼,只知道要逃——找个胡桃找不到的地方,找个没人追问的地方。
“哎!你等等我!”胡桃愣了愣,赶紧追上去,红黑衣摆在风里飘,“我还没说杏仁豆腐是冰镇的呢!你跑什么呀!”
身后的脚步声像追着打的鼓点,阿砚跑得更快了。
路过葡萄园时,她看见棵粗壮的橡树,树干上有个能容人的树杈——上次躲雨时发现的,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树枝划破手心,渗出血珠也不管,没一会儿就缩在树杈上,紧紧抱着树干,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胡桃追到树下,叉着腰仰头笑:“哎呀,你怎么爬树啦?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绕着树走了两圈,晃了晃手里的本子,“下来嘛!你不愿意帮忙也没关系,我就是好奇!
对了,我还带了璃月的清心茶,凉丝丝的,你要不要尝一口?”
阿砚把脸埋进树干,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最怕这样被堵着,最怕别人用好奇的眼神盯着自己,哪怕胡桃的笑容没恶意,也像有无数根细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小时候被村民围着问“你为什么能让秧苗长高”的画面,突然涌了上来。
“我、我不下去……”她用气音说,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走……别跟着我……”
胡桃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树上发抖的身影,挠了挠头,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吓到人了。
“对不起啊,”她放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歉意,“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着急了——
往生堂的老钟鼎,我用了好多符纸都没用,一听有你这么厉害的人,就没忍住……”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放在树下的石头上,油纸印着淡紫色的莲花纹:“这是璃月的杏仁豆腐,我特意冰在酒庄的冷柜里,甜丝丝的,你要是想吃,就下来拿。
我不追你了,就坐在那边葡萄架下画画,等你愿意下来再说。”
说完,胡桃真的转身走回葡萄架,找了个离橡树不远的地方坐下,翻开本子“唰唰”画着,没再说话。
树上传来的哭声渐渐小了。
阿砚悄悄从树叶缝里往下看:胡桃正趴在本子上,笔尖在纸上勾着什么,阳光落在她的红蝴蝶结上,竟没那么吓人了。
树下的油纸包透着点凉,隐约能看见里面白色的豆腐,像奶奶以前做的豆腐脑,裹着蜜似的甜。
风裹着葡萄的香吹过来,阿砚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布包里的全麦面包早就硬了,而那杏仁豆腐,光是想想,就让她的舌尖发甜。
“我、我不吃……”她小声说,却没敢把话说死——心里其实有点想尝。
胡桃没抬头,只是忽然对着树上喊:“对了!我胡桃说话算话,绝对不告诉别人你在这里!
要是我泄露了,就让我下次画骷髅头,个个都歪鼻子!”
阿砚忍不住“噗嗤”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悄悄弯起来。
她看着胡桃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树下的油纸包,心里的慌像被风吹散的云,慢慢淡了些。
或许……可以再等会儿。
等胡桃走了,再把杏仁豆腐拿走;
或者,等自己不那么怕了,再跟她说“我真的不会净化阴气”。
树影晃了晃,光斑落在阿砚的手背上。
她悄悄往树下探了探——胡桃的本子上,又多了个爬树的小人,旁边写着“怕生的净化者小阿砚”,骷髅头还在小人头顶画了朵小桃花。
阿砚的脸又红了,却没再往树顶缩。
她盯着那个小小的油纸包,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些追问,也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