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魔龙的嘶吼震得广场石板簌簌发抖。
阿砚撑着屏障的手臂早已发麻,指尖那点绿光如风中残烛,随力量急速流逝愈发黯淡。
她清晰感知到,风魔龙翅上的深渊气息正层层加厚,每一次扇动都为黑雾注入新的暴戾,屏障表面的震颤也从细碎转为剧烈。
“撑住……再撑一会儿……”她紧咬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漫。
视线被浓雾揉得模糊,耳边的尖叫与兵器碰撞声渐渐远退,只剩心脏“咚咚”擂鼓,和体内力量被抽干的空落,像被风掏空的麦秆。
就在意识即将沉坠的刹那,温迪的歌声穿透混沌,清晰叩响耳膜。
那不是酒馆里慵懒的民谣,是裹挟着古老神力的咏叹调——歌词里满是对风的召唤、对自由的赞颂,像一捧冰泉浇入烧得滚烫的意识,瞬间浇醒了混沌。
“风会借你力量,别怕。”温迪的声音混在旋律里,温柔得能接住坠落的星光。
阿砚恍惚间忆起望风山地掠过草尖的风、钟楼暮色里的哼唱,还有他指尖转着叶笛说“你的光很温柔”时,眼底盛着的碎阳。
她缓缓闭眼,不再看头顶盘旋的黑影,不再顾周遭的混乱,只顺着歌声的脉络,去触碰风的流动——
风从她指尖穿隙而过,带着塞西莉亚花的清苦、苹果酒的甜润,甚至混着骑士团银甲上的铁腥气,轻轻将她裹成一个温暖的茧。
“我不是一个人……”这念头像颗种子破土而出。
积压心底的勇气、护人的决心,还有蒙德赠予她的所有温柔——琴递来的热汤、安柏分享的果酱、温迪唱的歌谣,此刻尽数汇聚,顺着血管淌遍四肢百骸。
原本枯竭的力量骤然奔涌,像沉睡百年的火山苏醒,带着温暖却不容撼动的坚定。
闭眼的瞬间,她周身爆发出海量淡绿光团。
那光柔得像浸了月光,成千上万的光粒从她身上浮起,恰似被风拂散的蒲公英种子,缀着细碎荧光,慢悠悠飘向风魔龙。
光团所过之处,黑雾如遇烈日的冰雪消融,空气里的腐味被涤荡干净,连先前被腐蚀得发黑的石板,都悄悄洇回原有的青灰。
“那是……净化光?”有人惊得攥紧了身旁人的手。
广场上的市民齐齐仰头,望着漫天飘飞的绿色“蒲公英”,眼里的恐惧早被震撼取代,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光团落在风魔龙身上的刹那,奇迹在众目睽睽下发生。
缠绕鳞片的深渊气息如潮水退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原本猩红如血的瞳孔里,狂暴渐渐褪成薄雾,透出属于“特瓦林”的清明;
翅上流淌的灰雾被光团细细涤荡,露出底下洁白得泛着光泽的羽毛。
风魔龙的嘶吼从狂暴的咆哮,慢慢弱成痛苦的呜咽。
它悬在半空不再攻击,任由光团落在身上,翅膀无力垂着,像卸下了千斤锁链。
阿砚仍闭着眼,身体微微悬浮,光团还在从她身上源源不断涌出——
她甚至能“看见”,特瓦林体内残存的深渊气息在快速消散,还有它藏在狂暴下的痛苦、挣扎,正被光一点点熨平。
“是特瓦林!它清醒了!”琴站在屏障外,银甲上的黑雾还未褪尽,声音却激动得发颤。
她终于懂了,阿砚的净化力从不是简单的驱散,是能安抚灵魂的温柔力量,恰是被深渊啃噬的特瓦林最渴求的救赎。
温迪悬在半空停了叶笛,旋律转得柔和,与漫天绿光缠在一起。
风卷着光团绕特瓦林盘旋,像在为它梳理羽毛,又像在轻声说着和解的絮语。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缕深渊气息从特瓦林身上散尽。
它轻轻扇动翅膀,白羽在绿光里泛着莹润光泽,瞳孔彻底恢复成澄澈的蓝,像蒙德最晴朗的天空。
它低头看向广场中央的阿砚,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似道谢,又似致歉。
阿砚身上的绿光渐渐收敛,空中的“蒲公英”慢悠悠落向地面,化作细碎荧光融进土壤。
她缓缓睁眼,身体轻落在石板上,双腿一软便要倒下——琴早快步冲过来,稳稳将她扶住,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
“做得好,阿砚。”琴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拂过她苍白汗湿的额发,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与心疼,“你救了特瓦林,也救了蒙德。”
阿砚靠在琴怀里,虚弱地弯了弯嘴角。
抬头时,特瓦林正朝着风起地方向飞去,翅尖的绿光还未散尽,在天空划下一道温柔的弧线。
广场上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有人举着刚从篮子里捡起的苹果,有人捧着束沾了露水的野花,挤到近前说着感谢。
阿砚缩了缩身子,却没像从前那样躲开——她看着眼前一张张带笑的脸,看着重新变得湛蓝的天空,看着远处温迪晃着叶笛的欣慰模样,心里忽然亮堂起来:
她的光从不是麻烦,是能守护这份温柔的力量。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广场的每一寸角落,暖得让人想笑。
阿砚靠在琴怀里,指尖还留着淡淡的绿光,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那个总躲在钟楼角落、说话细若蚊蚋的姑娘,终于成了能为蒙德带来希望的净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