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纯真之露后,莉娜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在体内流淌,仿佛给她的精神披上了一层薄纱,那些记忆迷宫无处不在的叹息声对她的影响减弱了许多。泡泡也似乎受到了露珠纯净气息的滋养,变得没那么胆小了,偶尔还会好奇地探出云朵“脑袋”,观察周围流动的古老记忆片段。
在咕噜的带领下,他们避开了几处明显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岔路(咕噜称之为“悲鸣之井”的入口),逐渐接近记忆迷宫的核心区域。通道变得更加宽阔,墙壁上流动的记忆影像也愈发宏大和古老:巨大的、由光构成的史前巨兽在星空中漫步;原始部落围绕着篝火的祭祀舞蹈;宏伟古代帝国的兴衰更迭……这些记忆碎片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岁月感。
“前面就是‘回响大厅’,穿过它,就能看到通往记忆之树的长廊了。”咕噜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回响大厅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大厅的地面如同平静的黑色镜面,倒映着穹顶上缓缓旋转的、由无数记忆光点构成的星河。四周的墙壁不再是流动的影像,而是如同凝固的壁画,雕刻着难以理解的古老符号和模糊的生物图腾。整个大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踏入时脚步在镜面地面上激起的细微涟漪声和泡泡偶尔吸鼻子的声音。
“好安静……”莉娜轻声说,警惕地环顾四周。星光护符的光芒稳定,月亮石也温润如常,但她心底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这安静,太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就在他们走到大厅中央时,异变陡生!
穹顶星河的倒影在黑色的镜面地面上突然扭曲、破碎!无数细小的、如同蝙蝠般大小的黑影从破碎的倒影中尖叫着蜂拥而出!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身体像是不断翻滚、沸腾的浓稠黑暗,边缘撕裂、重组,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的嘶嘶声和尖啸。它们猩红的复眼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无数恶意的红点,瞬间锁定了莉娜三人!
“魇蝠!黯影的爪牙!”咕噜厉声尖叫,瞬间展开翅膀,星光暴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幕护在莉娜身前,“保护纯真之露!它们的目标是它!”
话音未落,第一波魇蝠已经如同黑色的箭雨般俯冲而下!它们撞击在咕噜撑起的光幕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暗影的身体在星光中不断消融,但前赴后继,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
“泡泡!”莉娜大喊,同时集中精神,试图再次凝聚星光匕首。但这次,恐惧和突袭让她心神不宁,凝聚的光点散乱不堪,匕首只形成了一半就溃散了!
一只魇蝠突破了光幕的薄弱处,直扑莉娜面门!腥臭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莉娜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手腕上的星光护符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砰!” 魇蝠撞在护符的光芒上,如同撞上烙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小缕黑烟消散。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莉娜手臂剧痛,踉跄后退。
“莉娜小心!”泡泡尖叫着,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猛地从莉娜肩头跳起,挡在她身前!小云朵的身体瞬间膨胀,变成一团半透明的、巨大的水母形态,无数细小的电弧在云层中流窜!
“噼啪!噼啪!” 几只冲来的魇蝠撞在泡泡的“水母伞盖”上,被强烈的电流击中,发出焦糊味,抽搐着坠落。泡泡自己也疼得“呜呜”直叫,身体被撞击的地方出现了几块焦黑的痕迹。
“干得好,泡泡!”莉娜心中一暖,趁着泡泡争取的短暂空隙,再次集中意志!这一次,她将纯真之露握在左手,感受着那股纯净温暖的支撑,将心中的恐惧强行压下!脑海中想象的不再是愤怒的利刃,而是守护的壁垒!
“星光护盾!”她低喝一声,右手猛地向前推出!
无数星光从护符和周围的空间汇聚,在她身前迅速凝聚成一面弧形的、半透明的星光盾牌!几只魇蝠撞在盾牌上,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瞬间粉碎!
“有效!”莉娜精神一振。但魇蝠的数量太多了!它们如同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从破碎的镜面倒影中不断涌出。咕噜的光幕已经摇摇欲坠,泡泡的电流防御范围有限,莉娜的护盾也只能护住正面。魇蝠开始从侧翼和上方包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莉娜的脑海中响起。 不是咕噜的,也不是泡泡的。 那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悲伤,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诱惑力。
“孩子……放弃吧……” “看看这无尽的争斗……多么疲惫……” “现实冰冷……梦境破碎……何处是归途?” “遗忘吧……沉入宁静的黑暗……” “没有痛苦……没有渴望……只有永恒的……安眠……”
这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莉娜的意识。纯真之露带来的温暖仿佛被冻结,刚凝聚的意志开始动摇。那些被她压抑的孤独、对未来的迷茫、战斗的恐惧,被这低语无限放大。星光护盾的光芒开始闪烁、变暗。她感到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只想放下一切,沉沉睡去……
“莉娜!清醒!那是黯影的低语!它在侵蚀你的意志!”咕噜焦急万分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
“莉娜!不要睡!”泡泡带着哭腔的呼喊也显得遥远。
莉娜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她获得了一丝清明。她猛地低头看向紧握在左手的纯真之露,那纯净的光芒虽然被黯影的低语压制得黯淡,却依然顽强地闪烁着。
“不……”她艰难地抵抗着脑海中那令人窒息的悲伤诱惑,“这不是安宁……这是……死亡……”
她想起了孤儿院冰冷的夜晚,想起了星穹大厅织梦网的哀鸣,想起了记忆中那个被触手追逐的小女孩背影!一股强烈的、不甘就此沉沦的反抗意志从心底最深处爆发!
“给我——滚出去!”她嘶吼着,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将全部的精神力量,连同纯真之露的温暖和月亮石的清凉,全部注入颈间的月亮石吊坠!
嗡——! 月亮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温和的微光,而是一道纯净的、清冷的月白色光柱,如同破晓的利剑,以莉娜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道光柱没有炽热,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涤荡阴霾的净化之力!
“嘶啊啊啊——!!!” 被月白光柱扫过的魇蝠,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它们的暗影之躯瞬间消融、汽化,连一丝黑烟都没留下!整个回响大厅被这清冷的光辉照亮,穹顶的星河倒影恢复了平静,墙壁上的古老图腾仿佛也焕发了生机。
黯影的低语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喉咙。
光柱持续了数秒才缓缓收敛。莉娜感觉身体被掏空,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意志支撑。泡泡连忙变回小云兔形态,用身体撑住她。咕噜也疲惫地落下,星光羽翼有些黯淡。
大厅内一片死寂。所有的魇蝠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地面上残留着一些被净化后留下的、如同灰烬般的细微光点。
“你…你激活了月亮石更深层的力量!”咕噜的声音带着震惊和后怕,“那是纯净的‘月华净化’!对低级黯影是致命的!但消耗太大了!”
莉娜虚弱地点点头,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刻,在月亮石光芒最盛的瞬间,她似乎在那片被驱散的黑暗核心深处,再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身影!比在藤蔓幻象中看到的更加真实!小女孩蜷缩着,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她的悲伤是那么纯粹,那么…熟悉?仿佛在哪里感受过?
“那个女孩…是谁?”莉娜喃喃自语,心头笼罩上一层更深的疑云。黯影的低语中那无边的悲伤,似乎与这哭泣的女孩有着某种联系?难道黯影编织者……也并非纯粹的邪恶?
“此地不宜久留!”咕噜警惕地环顾恢复平静但依然诡异的大厅,“魇蝠虽然被净化,但动静太大,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快走!记忆之树就在前面了!”
莉娜强撑着站起来,将纯真之露小心收好。泡泡担忧地用柔软的云朵蹭了蹭她的脸颊。穿过死寂的回响大厅,前方,一条由发光苔藓铺就的静谧长廊出现在眼前,长廊的尽头,隐隐传来古老而悠长的生命脉动。记忆迷宫最核心的智者,就在那里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