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像冰冷的水泥，一点点浇筑在张伟的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那些眼球在脚下蠕动，滑腻的触感透过鞋底渗上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相框里的黑白人影似乎活了过来，黑洞洞的眼眶对着他，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身后的拖沓声停了。
张伟僵硬地转过头，看见那个“东西”就站在门口，灰黑色的毛发垂下来，遮住了没有眼睛的头颅。它的手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张伟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说“就是这里”。
就在这时，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
明与暗的交替中，那些滚动的眼球突然炸裂，黑色的粘液溅得到处都是。相框里的黑白照片也开始冒烟，照片上的人影扭曲、淡化，最后化为一缕青烟。
那个“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一样迅速燃烧起来，最后只剩下一撮灰黑色的毛发，落在地上，随风飘散。
一切都安静了。
闪烁的灯光停了下来，楼道里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地上的黑色粘液和毛发正在慢慢消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张伟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看着空荡荡的楼道，看着紧闭的房门，还有手里那把不知何时已经掉在地上的水果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站起身。
他走到那个掉在地上的木盒旁，盒子已经空了，里面只剩下一层黑色的污迹。他又看了看那个破旧的木柜，里面的杂物依旧堆得乱七八糟，仿佛刚才的眼球从未存在过。
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客厅的门板还歪歪斜斜地挂在合页上，地上的黑水和玉佩也消失了，阳台的玻璃完好无损，仿佛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可那道半指宽的门缝，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张伟走过去，盯着那道缝。
缝里空空的，只有楼道里的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只想躺下睡一觉。他走到沙发旁，倒头就睡。
这一次，他没有被任何声音吵醒。
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风声。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昨晚的恐惧、挣扎，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得不真切了。
他走到门口，看着那道歪歪斜斜的门板，突然觉得应该把它修好。
他找来工具，开始叮叮咚咚地敲打着门板。合页锈得厉害，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换了新的。当他把门板重新装上去时，惊讶地发现，那道半指宽的门缝，竟然消失了。
门板严丝合缝，再也没有一丝光亮能从外面透进来。
“太好了。”张伟松了口气，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
他转身想去倒杯水，却突然停住了。
客厅的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他，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他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了笑。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是空的。
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轻得像梦呓：
“我的眼睛……找到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指尖触到的，是两个光滑的、空洞的窟窿。
而那道消失的门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镜子里的门板上。
缝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