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跌进“30”时，黄澔熙的自动铅笔芯“啪”地断了。他盯着物理卷子上那道画了三个红圈的力学题，耳边是全班翻动试卷的沙沙声，像一群蚕在啃食所剩无几的桑叶。窗外蝉鸣聒噪，班主任的声音从讲台飘下来：“去年这道题的得分率只有18%。”

放学铃响后，走廊立刻变成一条奔腾的河。黄澔熙慢吞吞地收书包，直到看见姜欢的身影从理科（2）班的后门晃出来——她今天把马尾辫扎得更高了，发尾扫到校服领口上贴着的便利贴，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化学方程式。

“最后一道大题你算出来多少？”她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

“3.6m/s，但过程肯定有问题。”他递过一张草稿纸，边角还粘着咖啡渍。姜欢突然笑了，指着某一行演算：“你单位写错了，这里是千克不是克。”

夜自习后的公交站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压缩成两团模糊的墨点。姜欢从书包侧袋摸出两盒牛奶，一盒递给他，一盒自己咬开。塑料吸管“啵”地刺破铝箔时，黄澔熙注意到她指甲剪得极短，指节处还有钢笔漏墨留下的蓝点。

“我妈说……”她突然压低声音，“如果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告诉我一个秘密。”

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但黄澔熙看见她耳尖红了，像错题本上老师用红笔圈出的重点符号。

雨夜的教学楼像一座发光的孤岛。黄澔熙透过（5）班后门的玻璃窗，看见姜欢正对着窗外暴雨走神，橡皮在桌沿来回滚动。他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动能定理那道题，参考答案可能印错了。”五分钟后，口袋震动起来，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嗯，我刚刚验算过了，你是对的。”

高考前一周的黄昏，他们照例在便利店门口分食一包小熊饼干。姜欢突然把饼干掰成两半，递过来的那半上面沾着更多巧克力。“给你补充能量。”她说得很轻，眼睛却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问了一句“你说我们真的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吗？”

黄澔熙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姑奶奶，我们一定可以的。就比如说这次模考，我们都要超出分数线多少分呢？我们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你一定会成为我女朋友的。”

晚风掠过习题集卷起的毛边，黄澔熙想起抽屉里那本写满批注的《真题全解》，扉页上有她上周偷偷夹进去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一张导航图。

那张偷偷夹进去的银杏叶，最终的去向应该就是那武汉大学。

晚上，窗格将月光分割成几何体，斜斜地印在那本写满批注的《真题全解》，“解”字突然有了具象的形象。又一阵风从窗外悄然而至，轻轻掀动了那片夹在银杏叶中的纸张。黄澔熙拾起银杏叶的瞬间，便明白这是姜欢的手笔。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恰在此时，一缕柔和的月光越过窗棂洒落进来，为眼前的少年镀上一层温润的光晕，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柔和而安静，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片银杏叶，口中喃喃念着“武汉大学”四个字。脑海里满是姜欢的笑容，那笑容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沉醉在这一片美好的回忆之中。

姜欢坐在座位上，手中紧握着刚模考结束的数学试卷。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被红笔圈出的错题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位少年。他讲解题目时，语气温和而平稳，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无尽的耐心，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他的节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