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的沈家餐厅像个冰窖。
长桌两端坐着沈父和沈子昂,佣人端上的牛排冒着热气,刀叉碰撞声清脆得刺耳。沈清辞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只有一碗清粥和一小碟咸菜,瓷碗边缘还有道细微的裂痕。
“时砚,你杵着干什么?”沈子昂突然抬眼,故意把刀叉往盘子上一拍,“没看到清辞哥哥的粥快凉了?伺候人都不会吗?”
这话里的刁难显而易见。沈家的规矩,保镖不能和主人同桌,时砚本该站在角落,可沈子昂偏要拿他当借口,羞辱沈清辞。
时砚没动,只是扫了眼沈清辞放在膝上的手——那双手正攥着桌布,指节泛白。
“二少爷,”他声音平淡,“我的职责是保护沈清辞,不是伺候他。”
沈子昂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这个新来的保镖敢顶嘴,刚要发作,就被沈父一个眼神制止了。“吃饭。”沈父语气不耐烦,显然不想为这点事浪费时间。
沈子昂悻悻地闭了嘴,却在低头切牛排时,用脚往沈清辞那边勾了勾。少年没防备,膝盖被撞得一疼,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粥碗里。
滚烫的粥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
沈清辞猛地缩回手,指尖在桌下攥紧,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疼的不是自己。
时砚的目光落过去,正好看到他手背上那片迅速变红的皮肤。下一秒,他已经走到桌边,弯腰捡起勺子,动作自然地抽了张纸巾,握住少年的手腕。
“烫到了。”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擦过那片泛红的皮肤,力道很轻,“去冲冷水。”
沈清辞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时砚握得很稳。男人的掌心带着体温,比粥的温度更烫,烫得他指尖都在发颤。
“放开。”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先冲冷水,不然会起泡。”时砚没松手,直接半蹲下身,平视着他,“我带你去。”
沈清辞看不见他的眼神,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很沉,很认真。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可手腕上的温度像带着魔力,让他没力气反抗。
时砚就这么牵着他,从餐厅走了出去。沈父皱眉想说什么,却被时砚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里的冷意让他莫名卡了壳。沈子昂气得把刀叉摔在盘子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走廊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时砚牵着沈清辞往厨房走,指尖能感觉到少年手腕的细瘦,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
“宿主!依恋值+3!当前3%!”022在口袋里激动地扑腾,“有进步!”
时砚没理它,把沈清辞带到厨房水龙头下,打开冷水。“伸手。”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伸出手。冷水冲过手背,那阵灼痛感慢慢消退,可手腕上残留的温度却像印在了皮肤上,怎么都散不去。
“好了。”时砚关了水龙头,拿过干净的毛巾,一点点帮他擦干手。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沈清辞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谢谢。”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应该的。”时砚把毛巾放回原位,“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不用忍。”
少年没说话,只是转身往自己房间走。他的房间在二楼最角落,又小又暗,连窗户都对着墙壁。时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摸索着推开房门,背影单薄得让人心头发紧。
“我就在门外。”时砚说,“有事叫我。”
沈清辞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夜深了。
时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沈家的监控在他来之前就被他动了手脚,此刻这片角落只有应急灯的微光。
022打了个哈欠:“宿主,碎片好像睡了……不过他睡得不安稳,呼吸声很轻,还时不时动一下。”
时砚“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人从床上摔了下来,紧接着是压抑的喘息声,带着痛苦和挣扎。
时砚立刻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借着微光看到沈清辞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身体抖得像筛糠,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做了噩梦。
“沈清辞?”时砚走过去,蹲下身,“醒醒,是噩梦。”
少年没反应,反而抖得更厉害了,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白得像纸。时砚伸手想扶他,却被他猛地挥开,指甲几乎要划到他的胳膊。
“别碰我……别过来……”沈清辞的声音破碎而惊恐,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时砚皱了皱眉,没再犹豫。他直接伸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少年很轻,轻得像片羽毛,被他抱在怀里时还在挣扎,却没什么力气,只能像只受伤的小兽,徒劳地挥动着爪子。
“别怕,是我,时砚。”时砚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坐下,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后颈,“没事了,噩梦而已。”
后颈的皮肤很敏感,被男人带着温度的手按住时,沈清辞的挣扎突然就停了。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剩下急促的喘息,湿漉漉的睫毛在月光下闪着光。
时砚低头看着他,才发现少年的眼睛虽然看不见,此刻却睁得很大,瞳孔里映着一点月光,像受惊的小鹿。
“又梦到以前的事了?”时砚问,声音放得很柔。
沈清辞没回答,只是偏过头,似乎在分辨他的位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问:“你……还在?”
“在。”时砚说,“我没走。”
少年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些,但身体还是在抖。时砚想了想,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里那架旧钢琴前——那是沈清辞唯一允许放在房间里的东西。
他掀开琴盖,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出一段简单的旋律。不是什么名曲,只是很轻柔的调子,像晚风拂过树叶。
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清辞躺在床上,侧耳听着。那琴声很稳,很温柔,不像他自己弹的那样断断续续。他能想象出时砚弹琴的样子——那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此刻正坐在钢琴前,指尖跳跃,为他一个人弹奏。
身体的颤抖慢慢停了。
时砚弹了一会儿,停下,转头看向床上的人:“好点了吗?”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往床边挪了挪,留出一小块位置,像是在邀请他坐下。
时砚挑了挑眉,走过去坐下。刚坐稳,就感觉到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角,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
时砚没动,任由他的指尖一点点往上挪,最后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少年的指尖很凉,带着冷汗的湿意,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是在抓住什么。
“还怕吗?”时砚问,声音很轻。
沈清辞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把脸往他这边靠了靠,额头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再弹一会儿……”他低声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时砚笑了笑,没拒绝。他重新抬起手,指尖落在琴键上,继续弹奏那段轻柔的旋律。另一只手则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握着,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时砚专注的侧脸上。
022在口袋里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依恋值+10!当前13%!黑化值74%→70%!宿主你太厉害了!”
时砚没理会系统的欢呼。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看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看着他睫毛上残留的泪珠,指尖在琴键上弹奏的力度又轻了些。
这只浑身带刺的小兽,终于愿意卸下一点防备了。
他想,或许不用96小时。
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个盲眼的少年就会明白——
他不是来“看管”他的。
他是来保护他的。
是来……把他从那些黑暗的回忆里,一点一点拉出来的。
琴声继续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像一场温柔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