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梁木上落满蛛网，晨光穿过漏风的窗棂，在沈砚发间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低头看着时砚正在包扎的手，那人指节沾着未擦净的油彩，在绷带边缘洇开一小团靛蓝，像朵倔强的花。
“你这颜料，比火药还难洗。”时砚晃了晃包扎好的手腕，故意逗他。
沈砚耳根微热，从怀里摸出块软布递过去：“戏班卸油彩的法子，用茶油擦。”指尖触到时砚掌心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昨夜被枪声震落的银冠——那顶陪他唱过三百场戏的头面，如今大概已摔碎在督军府的琉璃瓦下。
“在想什么？”时砚接过软布，却没急着擦手，反而握住他微凉的指尖。
“在想……”沈砚顿了顿，望着破庙外飘摇的烽烟，“穆天磊不会放过我们。”他的嗓音还带着戏腔的余韵，尾音却沉得像块冰，“他养了只海东青，专啄人眼睛。”
时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有黑影在云层下盘旋。他摸出最后两颗子弹压进枪膛，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后台见到沈砚时，那人用枪尖挑起烟灯的模样——明明是唱戏的手，握枪时却稳得像久经沙场的兵。
“你的枪法学谁的？”
沈砚沉默片刻，从靴筒里抽出枚雕花银哨：“班主以前是镖师，临终前塞给我这个。”银哨边缘刻着朵残败的梅花，他放在唇边轻吹，竟发出类似鹰隼的唳鸣。
云层下的黑影猛地一顿，竟盘旋着飞远了。时砚挑眉，沈砚却把银哨塞进他掌心：“穆天磊的海东青怕这个。”他的指尖划过银哨上的残梅，“班主说，走夜路的人，总得有点吓唬豺狼的本事。”
***正午时分，追兵的马蹄声震得破庙梁柱发颤。时砚将沈砚推到神像背后，自己则伏在断墙后观察——来的不是穆天磊的正规军，而是戴着骷髅臂章的杂牌军，领头的疤脸男人正用马鞭抽打庙门：“里面的戏子听着！交出沈砚，饶你们不死！”
沈砚在神像后攥紧了拳头，戏服下的绷带又渗出血来。他听见时砚的枪响，紧接着是疤脸男人的惨叫，可子弹打完后，枪声突然停了。
“时砚？”他撑着墙想出去，却被人从背后捂住嘴。
“别出声。”时砚的声音带着喘息，将他按在神台底下，“他们有炸药。”男人的外套被划开道大口子，露出腰侧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滴。
庙门“轰”地炸开，碎石飞溅。沈砚看着时砚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突然想起《刺秦》里荆轲刺出匕首的瞬间——明知是死，也要劈开黑暗。他摸索着捡起时砚掉落的短刀，刀刃在尘埃中闪着冷光。
“找到那戏子了！”疤脸男人踢开神台，枪口直指沈砚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时砚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挡在他面前。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闷响，血花溅在沈砚的白蟒袍上，像突然绽放的红梅。
“时砚！”沈砚接住他软倒的身体，指尖触到他后背不断涌出的温热血液，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
疤脸男人狞笑着上前，却在看到沈砚的眼睛时愣住了——那双总是含着戏腔温柔的眼，此刻竟红得像要滴血，眉间朱砂痣在血色映衬下，妖异得令人胆寒。
“你……”
沈砚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短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利落如戏台上的枪花，刀刃精准地刺入疤脸男人的咽喉。他甚至能听见对方气管被割断的嘶鸣，像极了穆天磊逼他唱堂会时，那些被掐断脖子的夜莺。
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粘稠。沈砚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抱着时砚越收越紧，直到听见怀里人微弱的声音：“别……怕……”
***暮色漫进破庙时，沈砚用戏服下摆蘸着清水，一遍遍擦时砚脸上的血污。男人的睫毛很长，此刻却紧紧阖着，呼吸轻得像随时会断。
“时砚，醒醒……”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对方唇畔的血痂，“我给你唱《惊鸿》，你说过爱听的……”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沈砚猛地想起什么，颤抖着解开时砚的衣襟——心口处，那枚从青云宗带来的断玉牌正贴着皮肤，边缘却泛着奇异的金光。
“这是……”他指尖刚触到玉牌，时砚的身体突然发出微光，那些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叮——检测到沈确碎片灵魂波动异常！】
【依恋值突破临界值：85%！】
【黑化值清零！碎片意识开始与主神核心共鸣！】
022的声音在袖袋里炸开，沈砚却什么也听不见。他看着时砚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里，此刻竟映着浩瀚星空，而他自己的倒影，正落在那片星海中央。
“沈砚……”时砚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抬手抚上他染血的脸颊，“别怕，我在。”
沈砚猛地抱住他，将脸埋进他肩窝，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破庙外的烽烟还在燃烧，可他怀里的人，却像盏不灭的灯，照亮了所有黑暗。
022看着面板上飙升的数值，激动得语无伦次：“宿主！碎片归位进度+5%！当前25%！他刚才抱你的时候，灵魂碎片都在发光！”
时砚轻轻拍着沈砚颤抖的背，望着破庙外逐渐暗淡的天光，知道这场戏梦烽烟，终于要落幕了。而他怀中的碎片，正带着满身朱砂与血痕，慢慢找回属于自己的光芒——
下一次相见，他会在哪个世界，以怎样的姿态，等着自己去拾起呢？
怀里的人哭得像个孩子，时砚低头，在他染血的发间轻轻一吻，像吻落戏台上最后一片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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