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小院的竹篱笆时，沈砚正踩着板凳糊窗纸。时砚拎着刚买的油盐酱醋进门，正看见他踮脚的模样——灰布短打的衣角掀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被夕阳镀上层暖金。
“下来，我来。”时砚放下竹篮，伸手扶他。
沈砚却不肯，晃了晃手里的浆糊：“你昨天爬屋顶修瓦，腰伤还没好呢。”他跳下板凳时，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撞进时砚怀里，手里的浆糊罐扣在他肩头，糊出片白印。
“瞧你笨的。”时砚无奈地笑，抽出帕子擦他指尖的浆糊，“晚上想吃什么？镇上有卖活鱼的。”
沈砚盯着他肩头的白印，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衣领，用自己的衣襟去擦：“都怪我……”话没说完，却被时砚按住了手。
“别擦了，”时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故意逗他，“反正这衣服也是用你戏袍改的，沾点浆糊，算它回本了。”
沈砚“噗嗤”笑出声，指尖却偷偷勾住了时砚的小拇指。院外传来归雁的鸣叫，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浆糊的微甜和夕阳的暖意。
***深夜，时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沈砚握着短刀挡在他身前，透过门缝看见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正是白天在镇上乞讨的小叫花子。
“先生……沈老板……”少年咳着血，抓住时砚的裤脚，“穆天磊的人……追来了……他们说……要把沈老板……挫骨扬灰……”
时砚的心猛地一沉，扶起少年时，触到他后背的枪伤——竟是正规军的制式子弹。沈砚迅速收拾行囊，将最后几块碎银塞进少年怀里：“往东边跑，那里有游击队。”
三人刚从后门溜出，就听见前街传来马蹄声。时砚拉着沈砚躲进柴房，看着月光下穆天磊骑在马上，枪口正对着他们住的小院：“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戏子！”
沈砚握紧了时砚的手，指节泛白。他看见穆天磊腰间挂着的海东青，正用利爪梳理羽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极了三年前挖他灵根的赵寒舟。
“别怕。”时砚将他护在身后，从柴堆里摸出根撬棍，“还记得破庙的法子吗？”
沈砚点头，从袖中摸出那枚银哨。哨音划破夜空的刹那，海东青突然发出惊恐的唳鸣，挣脱锁链飞向远方。穆天磊一愣，时砚趁机拽着沈砚冲出柴房，撬棍砸倒两个卫兵，抢过一匹马翻身上去。
“驾！”
马蹄声踏碎月光，沈砚伏在时砚怀里，能听见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身后枪声大作，子弹擦着马尾飞过，惊得马匹跑得更快。
“往河边走！”时砚大喊，勒转马头冲进芦苇荡。
***河水冰冷刺骨，两人牵着马蹚水过河时，沈砚突然脚下一滑。时砚立刻回身抱住他，却不小心撞在他腿上的旧伤。沈砚闷哼一声，差点摔倒，时砚干脆将他打横抱起，在齐腰深的河水里快步前行。
“放我下来……”沈砚挣扎着，脸颊贴在时砚湿透的胸膛，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
“闭嘴。”时砚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强硬，“再动我就亲你了。”
沈砚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月光透过芦苇缝隙照下来，落在时砚紧抿的唇上，他突然想起破庙那晚，这人也是这样抱着他，血溅在白蟒袍上，像开了朵红梅。
“到岸了。”时砚将他放在草地上，自己却因体力不支跪坐在地，咳出两口血水。
沈砚慌忙爬过去，扯开他的衣襟——胸口的断玉牌光芒黯淡，几道新伤交错在旧疤上，血肉模糊。“你受伤了？”他的声音发颤，指尖不敢触碰那些伤口。
时砚笑了笑，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却虚弱地垂落：“小伤……”
沈砚猛地抱住他，眼泪砸在他伤口上：“骗子！这叫小伤吗？！”
022在袖袋里急得大喊：“宿主！碎片灵魂波动异常！黑化值……不，现在是依恋值在暴涨！105%！突破上限了！”
时砚在意识模糊前，感觉到沈砚的眼泪滴在断玉牌上，玉牌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他看见沈砚的眼底映着星光，而自己的倒影，正落在那片星海中央。
【叮——检测到沈确碎片与宿主灵魂深度共鸣！】
【归位进度+10%！当前40%！】
【世界崩坏危机解除，即将脱离当前世界……】
***白光吞噬一切前，时砚听见沈砚在他耳边说：“时砚，下一次，换我找你。”
传送通道的纯白光芒中，时砚攥着胸口的断玉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沈砚的眼泪和温度。022缩在他袖袋里，声音带着哭腔：“宿主……碎片刚才说……他会来找你……”
时砚仰头靠在通道壁上，闭着眼没说话。他想起沈砚在渡口扮成女子时的狡黠，想起他在小院糊窗纸时的认真，想起他在河水中抱着自己哭泣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又像是被掏空。
“下一个世界，”他低声问，“他会是什么样子？”
022吸了吸鼻子：“系统扫描到……是未来星际的机械世界，碎片是个被格式化的战争机器人，编号731……”
“够了。”时砚打断它，睁开眼时，眸底已恢复惯常的冷静，只有指尖摩挲断玉牌的动作，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无论他是戏子还是机器人，我都会等他。”
传送门在前方开启，光芒中似乎还残留着小镇的炊烟和河水的凉意。时砚将断玉牌贴身藏好，迈步走了进去——
这一次，他不仅要找回碎片，还要告诉那片灵魂：
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
因为，我在等你。
等你穿过戏台烽烟，越过星际尘埃，来到我身边，说一句：
“时砚，我回来了。”
————第四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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