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

数学课的铃声响到第二遍时，左奇函的视线第无数次扫过斜前方的空位。

杨博文的座位空着，桌面干净得像没人用过，连那本总带着批注的专业书都没放。教授在讲台上推导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黑板槽里，左奇函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画着杂乱的鼓点，最后竟画出朵歪歪扭扭的玫瑰。

他猛地停笔，胃里的隐痛突然尖锐起来。昨晚杨博文那句“没必要走太近”像根冰刺，此刻却带着反常的灼热感，扎得他心神不宁。

下课铃刚响，左奇函几乎是冲出了教室。楼道里撞见乐队的键盘手，对方笑着打招呼：“左哥，去吃饭吗？我带了……”

“不去。”他打断对方，脚步没停，红酒味信息素带着罕见的慌乱，在走廊里留下急促的痕迹。

合租公寓的门是锁着的。左奇函用钥匙打开时，玄关一片昏暗，只有杨博文的房门底下透出点微弱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玫瑰香，不再是冷冽的冰，而是裹着层湿冷的水汽，像暴雨来临前的压抑。

“杨博文？”他敲了敲门，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动静。

左奇函的心沉了沉，试着拧了拧门把手——没锁。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推开门，看见杨博文蜷缩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点凌乱的发顶。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着，映出杨博文苍白的侧脸。他眉头紧蹙，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呼吸带着细微的颤抖。

“你怎么了？”左奇函快步走到床边，Alpha的本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这是Omega预感期的征兆，信息素会变得极不稳定，伴随强烈的生理不适。

杨博文没睁眼，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别碰我……”

他的玫瑰香此刻变得又甜又涩，像被雨水打蔫的花瓣，透着股脆弱的气息。左奇函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瓶没开封的抑制剂，旁边还有杯冷掉的水。

“为什么不喷抑制剂？”左奇函拿起那瓶药，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不舒服怎么不请假？”

“要你管。”杨博文掀开被子一角，眼尾泛红，大概是疼的，“不是说……没必要走太近吗？”

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沙哑，像被欺负狠了的小猫，和平时那副冰冷的样子判若两人。左奇函的心脏猛地缩了下，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摔门的声音，还有那些冷硬的话。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他没接话，转身往厨房走，脚步放得很轻。

等他端着温水回来时，杨博文已经又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只手抓着床单，指节泛白。左奇函把水杯放在床头，拧开抑制剂的盖子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烫得惊人。

“自己能喷吗？”他问。

杨博文没动，像是没力气了。左奇函犹豫了下，弯腰靠近，小心翼翼地把抑制剂往他颈后喷了点。微凉的药剂混着玫瑰香散开，杨博文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些，眉头舒展了点。

“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左奇函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被子里微微起伏的轮廓，“预感期不是小事。”

黑暗里安静了很久，久到左奇函以为杨博文睡着了，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告诉谁……告诉那个凌晨和别人约会的Alpha吗？”

左奇函愣住了。

“便利店门口，那个女生……”杨博文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们站在一起，很般配。”

原来是这样。

左奇函的喉结滚了滚，突然觉得胃里的疼痛和心口的闷堵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想说那只是乐队队友，想说她只是出于关心送汤，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直接的一句：

“我和她没关系。”

被子里的人没反应。

左奇函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声音，像在解释，又像在承诺：“从来没有。”

房间里的玫瑰香似乎柔和了些，不再是那股湿冷的涩味。左奇函没再说话，就坐在地毯上，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着床上的人。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明明前几天还在为对方的冷落赌气，此刻却只想守在这里，直到那股脆弱的玫瑰香彻底安稳下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左奇函靠着床沿，听着身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比起那些输赢和较劲，眼前这个人的安稳，好像才是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