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点明白

傍晚的公寓弥漫着陈奕恒带来的茉莉香，左奇函靠在玄关换鞋，目光扫过杨博文紧闭的房门。

“去吃那家口碑不错的火锅？”陈奕恒戳着手机里的点评，“听说要排队，得早点去。”

左奇函“嗯”了声，抬手敲了敲杨博文的门：“一起？”

门内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杨博文冷淡淡的声音：“不了，张桂源约了我。”

陈奕恒正弯腰系鞋带，闻言动作顿了顿，抬头冲左奇函挤了挤眼，用口型说“巧了”。

左奇函没理他，推门而出时，红酒味信息素带着点沉郁。

火锅店果然人满为患，服务员领着两人往角落走，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只剩这张拼桌了，介意吗？”

桌对面已经坐了两个人，正是杨博文和张桂源。

空气瞬间凝固。杨博文手里的菜单差点滑掉，张桂源抬眼扫了他们一下，目光在陈奕恒脸上停顿半秒，又面无表情地移开，像在看陌生人，面前的小碟里已经堆了半碟红彤彤的小米辣。

陈奕恒倒是笑得自然，拉着左奇函坐下：“真巧啊，张同学。”

张桂源没接话，只是把菜单往杨博文面前推了推，自己则拿起笔，在特辣锅底那栏重重划了个勾，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杨博文的指尖在菜单上划来划去，没看左奇函，却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烫得他后背发紧。玫瑰香下意识地往回收，却撞上张桂源身上清冽的松木味里掺着的辛辣气，更显局促。

“要鸳鸯锅吧。”左奇函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有人不吃辣。”

杨博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吃辣，左奇函记得。而张桂源嗜辣如命，刚才还在往碟子里加辣椒，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张桂源抬眼，眉峰微挑：“全辣。”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视线扫过杨博文，“他可以点清汤菜。”

陈奕恒“噗嗤”笑出声：“张同学还是这么霸道啊，就不管别人能不能吃辣？”

张桂源没理他，只是低头给杨博文倒了杯柠檬水，自己则开了瓶冰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像是在为接下来的重辣锅底预热。

服务员端来全辣锅底，红油翻滚着冒泡，辣椒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呛得杨博文忍不住咳了两声。他夹了片藕放进旁边的清汤小锅里，筷子刚碰到水面，就被张桂源拦住：“尝尝这个，他家特辣锅越煮越香。”说着夹了片毛肚在红汤里涮了涮，蘸满自己调的辣碟，递到杨博文嘴边。

杨博文下意识地偏头躲开：“我吃不了辣。”

左奇函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夹起一片山药放进杨博文的清汤小锅：“养胃，煮清汤刚好。”动作自然得像没闹过别扭。

杨博文愣住了，抬头撞进他眼里，对方的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却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

张桂源的目光扫过那锅山药，没说话，只是把一盘肥牛全倒进红汤锅里，溅起的红油差点落在杨博文手背上，被左奇函伸手挡了下。

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陈奕恒看得津津有味，像在看什么好戏，只有杨博文觉得坐立难安，玫瑰香混着火锅的辛辣气，甜得发腻，又涩得发苦。

这顿饭吃得像场无声的较量。张桂源自顾自地涮着各种辣菜，偶尔给杨博文夹一筷子清汤里的菜，却总带着点“你不吃是可惜”的意味；左奇函则专注地给杨博文的小锅里添着不辣的食材，山药、玉米、豆腐，全是温和养胃的东西；陈奕恒跟张桂源斗嘴，杨博文就在中间低着头，假装专心吃饭。

直到散场，杨博文都没说几句话。张桂源要送他回去，他摇摇头：“我自己可以。”

转身时，撞上左奇函的视线。对方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红酒味信息素在晚风中散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送你。”左奇函说。

张桂源刚想开口，被陈奕恒拉住：“张同学，借一步说话？”他冲杨博文眨眨眼，“让他们聊聊呗。”

杨博文没反对，看着张桂源被陈奕恒拉走，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紧张。

两人并肩往公寓走，谁都没说话。快到楼下时，左奇函突然问：“你和张桂源，从小一起长大？”

“嗯。”杨博文点头，“邻居，算是发小。”

“那他连你不吃辣都记不住？”左奇函的声音有点闷。

杨博文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那你呢？”

左奇函愣住了。

“你记得我不吃辣，记得我胃不好，是为什么？”杨博文的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玫瑰香突然变得浓郁，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勇气。

左奇函的喉结滚了滚，红酒味信息素瞬间翻涌，像酝酿了很久的风暴，终于找到了出口。他刚想说话，却被杨博文打断：

“别说了。”杨博文低下头，声音有点抖，“我好像……有点明白。”

他转身往公寓跑，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仓促，像只终于找到方向的兔子。

左奇函站在原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根，突然笑了。晚风吹过，带着玫瑰和红酒交织的味道，甜得恰到好处。

原来有些较劲，从来都不是为了推开，而是为了确认——确认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算不算特别。